张让跪地而泣曰:“张钧欺主,祈请陛下重惩!”
刘宏道:“卫士何在,将张钧推出伍门,剥去袍服,永不录用!”
当下即有天子禁卫涌入,不由分说,将郎中张钧押了出去。
“陛下!”
张钧高呼道:“臣冤枉啊,非我欺主,刘玄德害我耳,大耳贼害我呢!”
处置了张钧,张让返回府中,召集宫中同党,商议道:“涿郡刘玄德于洛阳城中四处申言不公,此事大家听闻吗?”
中常侍赵忠道:“此贼不知顺逆,天子脚下,安敢如此?候我派人,将之拿入宫中,彼辈便知有功无功?”
众人连连点头,对于赵忠之议大为赞赏。
只张让道:“玄德出生皇族,为中山靖王之后,中山靖王足有百子,传至后世,根深叶茂,不知贵者几人,贫者几人,不可以轻动,既然他说有功,左右不过一个小职,便允他一个如何?”
“不可!”
张让一番话落下,十常侍余下九人,尽皆起身反对。
这些人固然只是浅薄之辈,没有很大的见识,但是,也知道若然封赏了刘玄德意味着什么。
岂不等同于承认了朝廷不公?
这事情传了出去,天下可还有十常侍容身之地?
张让道:“玄德之叔刘兴,前番重贿于我,为人颇为仗义,后又以重利结交,吾不忍辞,今番怎么能重责其侄?我等便假托朝廷统计不力,有所疏漏,从后补之便是,天下人定然无话可说!”
却说古往今来。
以上告下,顺也,以下告上,逆也!
有几个以布衣,而告天子之父,尚能圆满结局的?
唯刘玄德一人耳!
原因何在?
有贵人暗助耳!
却说张让替天子拟好诏书,授刘备安喜县尉,以彰其功,另言有大功而未授官者,可皆入洛阳令署衙申诉。
消息传出,果然仅此一家。
时洛阳上下,方才尽知,果然是错漏无疑!
……
董卓返回家中,路上听闻刘备受封安喜县尉,奸猾如老贼董卓,也感莫名其妙。
顾李儒道:“张让因何如此?”
如果说张让不待见刘备,一开始想要打压刘备三人,那断然没有半路反悔的道理。
为官之人,除非是傻了,方才会打压一个人打压一半,就将其放过。
李儒沉吟了一下,道:“刘玄德这个人,底蕴非小,主公不可轻视,岂有洛阳城中,肆意污蔑朝廷而不仅无罪,反而升官的道理。”
卓道:“百官出宫,尤且谨言慎行,一介布衣,污蔑天子朝廷,唯自寻死路耳!”
李儒道:“备与张让必有深交!”
……
岳超返回府中,不久后同样听到洛阳城中消息,夫人蔡瑶道:“备与张让必有深交!”
岳超然其言,对刘备三兄弟更加重视。
同为汉末三杰,今日观之,刘备之底蕴,分毫不在曹操之下。
第二日,曹操上门,邀岳超同往中常侍张让别府。
岳超应诺。
两人同行,至洛阳城张让别府,叩门而入。
至后院水榭之中,见到身着常服的天子阿父。
这位名传天下的奸宦年过五旬,白面无须,论长相,虽然不像岳超所猜想的人妖一般恶心,但是却也绝不好看,天子刘宏能对其言听计从,着实是不可思议。
也许是因为金子的原因,张让的态度极为亲切。
张让道:“二位来见张让,所为何事?”
曹操道:“曹带友而来。”
岳超道:“超有二事欲求于张公!”
“哦?”
张让向着四方看一眼,对岳超道:“此地别无外人,鹏海但说无妨?”
岳超道:“河南郡治内有火树冲天,张公可知此事?”
张让笑道:“此事当地府吏曾经向上禀告,本官派人往查,查无此事,想来是近年来国家动乱,底下人虚报祥瑞,以悦君心,虽然有些愚钝,但是忠心可嘉,本官已经命人进行嘉奖,鹏海因何提及此事?”
岳超听张让这样说,暗中擦去一把冷汗,灵机一动,便转过话锋道:“河南尹于在下有些恩惠,担忧天子因此事见怪,代请小人向张公求情,既然此事已了,超代恩人多谢张公。”
张让遗憾的摇了摇头,道:“何必言谢?本官虽然名声在外,人人都指本官贪婪,但是,本官为天子出力,在商言商,·也未尝胡乱收取尔等金银。”
“这件事情,本官的确不曾出力,也不要你们的银钱,未知鹏海另外一件事情所求者何?”
岳超道:“张大人亦知,超得受酒泉太守,己吾侯,将往凉州?”
张让听到岳超这样说,不由胸有成竹的笑了,道:“鹏海可是听说凉州动乱,要本官出力,为鹏海另外安排一个州郡?”
张让一双漆黑色带着笑意的眼睛,饶有兴致的凝视在岳超的身上。
这样的人,他已经见到了太多。
当官的时候兴高采烈。
出现了问题,就避之唯恐不及。
这样的人虽然讨厌了些,但是,这件事却堪称是一桩大生意!
张让智珠在握!
岳超却满是严肃的摇了摇头,道:“非为此事!”
“哦?”
张让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岳超道:“岳超志在戍边,匈奴、西羌、西域不平,誓不还朝,十年之内,朝中若有升迁调任大事,请张公代为周旋,为超辞去,如此,岳超将可感激不尽。”
实际上!
天下大乱,据此不过五年,岳超当然不可能直言自己是在静等天下大乱。
虽然外面传言张让等人如何如何不堪!
然而。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岳超什么看不穿。
历朝历代,十个太监,九个都对皇帝忠心耿耿,张让非是一般人物,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
“什么?”
张让惊讶的呆了!
志在戍边,匈奴、西羌、西域不平,誓不还朝!
天下间还有这样的人?
天下间还有这样的志向?
张让惊,大惊。
他震撼失色的从座位之上立起,道:“鹏海可知,凉州苦寒之地,时有暴乱动荡?”
岳超道:“吾将为天子镇之!”
张让瞪大了眼睛,凝视岳超道:“鹏海今岁几许?”
岳超道:“年十六!”
张让指岳超,顾曹操道:“此当世之卫霍也!”
曹操面上轻轻点头,心中暗道:“此当世之刘项也,吾曹孟德可为卫霍!”
岳超道:“不敢比于古圣!”
张让大喜而笑道:“鹏海若真有此志,张让必助君成事,且分文而不取,只盼你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岳超脸上露出严肃之色,语气铿锵的道:“后悔的将是西羌与匈奴,不该与吾岳鹏海生在一世!”
张让赞不绝口!
顿了半晌,张让反应了过来,一双眼珠子之中,显露出危险的光芒,逼视岳超道:“岳大人诚然是当世之豪杰,今天下之俊杰,莫不对我等十常侍咬牙切齿,恨不能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未知岳大人对于我等奴婢如何看视?”
张让突然改口,不称“鹏海”,而改称为“大人”,前者隐有看待自己人的意思,后者便隐有划分疆域界限的意思。
不怪张让多疑!
实在是他们这些人,不论是什么朝代,都与天下“忠良”格格不入。
相当不受人待见!
岳超若果真赤胆忠心,哪怕为了收天下忠良之心,也将与他们这些人势不两立。
若然好心扶起来一个对头,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岳超听到张让这样问,暗暗皱了皱眉。
从本心而论,他也不是十分喜欢太监,内侍之流。
不过,此刻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笑了一笑,岳超道:“敢问张公,何为天下之俊杰?”
张让道:“张延、袁隗、杨彪之流!”
岳超道:“此三子者,皆不如张公!”
张让诧异道:“张延留侯之后,袁隗四世三公,杨彪当世俊杰,三人皆天下之英雄,本官何能及也?”
岳超道:“黄巾之乱根源何在?”
张让哑然无语!
曹操黑瘦的脸庞之上,露出饶有兴致的意味,道:“天下皆言,十常侍卖官鬻爵,以至蛾贼之乱,鹏海别有不同见解吗?”
岳超道:“此言谬也,太平教成于八年之前,卖官鬻爵,不过五六年,张角之叛,非为此也,为张延、袁隗、杨彪之流耳!”
“什么?”
张让先是欣喜若狂,随即反应了过来,立刻悻悻然曰:“卖官鬻爵确有大害,本官亦深知之,鹏海不必为吾等遮掩,张、杨之流,诚乃天下名士,骨气奇崛,张角之乱,与其等何干?”
连张让这样的人,都不敢相信,袁氏、张族乃是天下之害。
岳超冷笑道:“以银易官是为易,以血脉亲疏易官,难道便不是易?”
“一地之民暴,在于府吏,天下之民暴,在于天下掾吏,张袁者,掌天下之军政民生,张公所掌为何?”
“敢问天子卖官鬻爵,授官几何,授爵又几何,世家豪族为官几何,财帛又几何?”
岳超道:“天下之财帛,三族独有三成,陛下与张公未及一成,何言天下之害?”
作为一个穿越者,岳超的眼力,岳超的见识,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天子无道。
即便是汉灵隋炀,也远远称不上无道。
一条鱼儿离开了水,远在九天之上的天帝知道了,难道会吝啬一碗水吗?
然而。
授命的龙王,却往往迟迟不能奉旨落雨。
什么是天子无道?
无道即是无力罢了!
此时此刻,大汉的局势,已经彻底糜烂,其责刘宏所占不过两三成。
庭院之中,张让、曹操两人久久无语。
张让智慧不足,不明白岳超说的是天下世家之害。
曹操心知肚明,岳超果然不仅仅是卫霍之志,这是如张角一般,有着改天换地的志向,要剑指天下世家,与天下人为敌。
张让感激涕零,顾曹操道:“鹏海亦知天子之难,若非国库空虚,若非苍天不公,若非地震山崩,若非连年大荒......陛下何以如此,吾等奴婢,但为陛下而谋,天下人只知吾等卖官鬻爵,怎知若无卖官鬻爵?天下不知更有几人卖儿,几人卖女?”
张让由此,对岳超大为赞赏,引以为心腹。
设下晚宴招待。
岳超进退从容,毫无半点儿不适之色。
临行前,岳超再进言道:“边章有李牧之能,北宫伯玉为羌人中第一英雄,未足小觑,吾观凉州之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不久陛下将传旨召吾,从军西征,若有不顺,请张公在朝中尽力周旋!”
张让再三保证道:“鹏海但请用命,朝中自有让等做主。”
岳超拜谢而退!
......
不过三月光阴,中平二年三月。
十万羌人在边章的指挥下,声势日大,凉州张掖、陇西、天水、安定、北地、汉阳六郡尽皆失落,仅有酒泉、武威二地尚存抵抗。
北宫伯玉亲率大军,侵略三辅,兵锋直至中都洛阳。
满朝文武,尽皆失色。
帝刘宏急忙召大将军何进入宫商议。
何进奏曰:“前并州牧皇甫嵩征讨黄巾,十分堪用,既然羌人势大,不妨再召皇甫嵩,尽起并州大军,责其尽诛叛逆,还凉州清平。”
何进也知道自己能耐,如果自己领兵,只怕还真不一定是边章的对手。
他大将军虽然不行,但是,麾下却是能人辈出,交给有能耐的人就行了。
刘宏听到皇甫嵩提起黄巾之乱,也道:“凉州刺史董卓,听闻屡败屡战,虽然时运不济,忠勇可嘉,且在凉州一代极有声望,同样十分堪用,便请董卓往并州一行,宣旨皇甫嵩,即刻点兵,救援司州。”
何进领旨!
刘宏又道:“三辅受兵,京城危殆,此诚大事,不可轻视,宜招敢战之士,戍守四城,谨防贼寇攻入京城。”
何进亦连忙道:“下臣立刻传下号令,关闭洛阳四门,羌人不退,不开城门!”
“善!”
刘宏至此方才长舒一口气。
然而。
仅仅是数个时辰,大将军何进便匆忙返回,见了汉帝刘宏,声音慌乱的道:“京兆尹豪杰伍琼,拼死前来奏报,有小队羌人,绕走三辅,直扑洛阳而来!”
“什么?”
刘宏惊得帽子都倾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