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苑,三楼!
西凉刺史董卓,大汉中郎将,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位置,目光炯炯的凝视着眼前一名,身着灰黑色儒衫,气质略显阴冷的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虽然是儒生的装扮,但是,双眼仿佛鹰隼一样锐利,脸庞刚毅如同刀劈斧凿,给人一种书生中一名莽夫的味道。
董卓哈哈大笑道:“文优,你的‘乱世毒囊’,本官已经读过,而且,一连读过了三遍,不得不说,你是一个人杰,方今天下,能够真正放在我董卓眼中的英雄豪杰没有几个,但是,文优你竟然仅仅是以一篇文章,就将本官完完全全的打动了,不得不说,你非常的了不起。”
对面的中年男子俯身一拜,一百八十度弯腰,语气十分恭敬,带着无尽的谦卑之色,道:“使君大人过誉了,在这个时代,儒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罢了,似使君这样气吞山河的无双猛士,才当得起天下的英雄。”
董卓脸上的欣赏之色更甚,这个李文优,有盖世之才华,这却也不算什么,最难得的是,此人明明有盖世之才华,却竟然姿态如此之谦卑。
董卓沧桑而肥大的脸颊上,露出了浓浓的满意之色,随即询问道:“文优,你可知道,本官对你,最满意的哪一点儿?”
李儒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笑道:“如果儒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一个毒字?”
“正是一个毒字!”
董卓大笑道:“匹夫无有毒,不足以称大丈夫,士若无有毒,不足以称之为真豪杰。”
李儒再次道:“使君谬赞了,在这个时代,儒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罢了!”
董卓心中一动,与李文优见面,所说不过三两句话,对方已经连续两次自称“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如果有一次,还可以称为巧合,连续两次出现,那就显得古怪了。
此李文优,莫非是有此口癖之人吗?
沉吟了一下,董卓询问道:“卓此刻尚有一件为难之事,文优可以为吾分忧吗?”
李儒笑道:“如果儒所料不错,太守大人是在为麾下无有良将而忧心?”
“嗯?”
董卓大失惊色道:“文优何以知之?”
李儒淡然的道:“天下人皆可以知也!”
“使君于黄巾之乱中立下大功,官拜凉州刺史,在朝廷内外,必定不乏党羽为之出力谋划,向天子谢恩,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当然不值得使君这样的豪杰忧心,然而凉州之地,民风彪悍,南匈奴与先零羌名虽然归顺,实际上从来也不曾顺服,使君即将赴任,为一州刺史,掌凉州军政大事,如何能够不为之心忧?”
董卓此刻态度逐渐变得恭敬,谦虚请教道:“那么文优有何以教我?”
李儒道:“洛阳非无名将,但是,皆不足以为使君心腹,而凉州一马平川,兵家豪杰林立,使君为刺史,奉天子命,牧守一方,若可以立信木,行封赏,何愁天下豪杰不趋之若鹜,如川之归海矣!”
董卓闻言,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凉州固有名将,然而却非卓所能知,更何谓可以善用耶?”
李儒笑道:“使君不必忧虑,儒早年游离凉州,略知一州之豪杰,有四将可以唯使君所用。”
“哦?”
董卓再次诧异的上下注视在李儒的身上。
竟有如此之巧合,自己要求名将,李儒便可以有良将相荐?
董卓道:“是何人也?”
李儒道:“凉州武威大户张济,凉州金城豪杰樊稠,皆有万夫不挡之勇,立志报国,无有门路,使君既掌凉州军政大事,只需要一封书信,即可以将之招募为将。”
董卓大喜道:“还有何人可以招之?”
李儒道:“凉州不唯有南匈奴与先零羌,尚且有马匪为虐,其中大名鼎鼎的两个马匪首领,便是李傕、郭汜。”
董卓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世人皆知匪盗之可恨,唯吾董卓视若等闲,若然果真有过人之武艺,吾便用之何妨?”
李儒赞叹道:“为大事者不拘小节,使君真乃英雄耳!”
董卓顾李儒而笑道:“文优尚且谓卓为使君乎?”
李儒连忙躬身叩拜道:“李儒,拜见主公!”
董卓沉吟了一下,上前执李儒之手曰:“卓有一女,年方二八,芳华正茂,尚且未有婚嫁,打算将之许给文优为妇,不知文优以为如何?”
李儒先是一愣,随即便大喜过望般向董卓俯身而拜道:“李儒,再次叩拜岳父大人!”
董卓上下打量李儒,不禁开怀大笑。
面前的李儒,不论是才情,或者是做事,无不是让自己满意无比,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在董卓想来,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翁婿之间见过之后。
董卓直到此时此刻,方才敞开心扉,对着李儒说出了肺腑之言。
两人相对而坐,董卓开口询问道:“儒在洛阳,可曾闻兖州之豪杰,岳超岳鹏海吗?”
李儒思考了一下,谨慎的询问道:“莫非是新任的酒泉太守岳鹏海?”
董卓道:“然也!”
李儒道:“岳超为兖州陈留人,年十六,出身破落寒门,于光和五年从军入伍,在军中不显声名,本年四月,黄巾肆虐,超由陈留都尉蔡平做保,脱去军籍,非是贪生怕死,此人后起于己吾,一战而震惊兖州,刺史刘岱招之,不能用,乃去,后从朱儁,得皇甫嵩赏识,赐字鹏海,因反对汉军杀俘,而与朱儁决裂,与曹操投于谯县,内结中常侍,外结豫州之豪族,血战陈留之下,连诛两位渠帅,威震天下,广宗之战中,从主公之后,屡立战功,此非常人也!”
董卓吃惊道:“文优何以如此知之耶?”
李儒道:“天下人皆可知也!”
董卓默然无语。
什么天下人皆可以知,这里面很多东西他都不是十分清楚!
董卓询问道:“其他不足以言之,只是岳鹏海离朱儁而去,隐于谯县,文优何以知道,他内结中常侍,外联豫州之豪族?”
李儒道:“大将军何进府中,有幕僚荀公达,悉知豫州事宜,由岳鹏海与曹孟德之关系,儒乃知之。”
董卓释然道:“依文优之见,此岳鹏海何等人也?”
李儒道:“可以称之为儒将!”
董卓不悦道:“何以不是骁勇猛士?”
李儒道:“或许有惊人之勇,但是,与勇力相比,其眼光决断,更加让儒为之惊异!”
董卓略作沉吟,便连连点头。
李儒所言不差。
单单是黄巾起义之时,陈留一小卒,抓住时机,踏上己吾战场,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这样的魄力,这样的勇武……
千万人之中,也仅仅只有一个。
而其在军中,声名从来不显,却独独抓住了黄巾之乱的机缘,更是有非凡之眼力。
转战十余万里,每过一地,都能够威震当地,足以知其能力。
实在已经不能称之为悍勇,同样有惊世之谋略。
董卓询问道:“岳鹏海之能,与文优相比,孰为优,孰为劣?”
李儒笑道:“主公过誉了,在这个时代,儒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罢了,似岳鹏海这样的英雄豪杰,怎么是李儒可以相比?”
董卓再次开口道:“我想要将自己的小女儿,配于岳鹏海为妻,文优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
让董卓万万也想不到的是,对于自己这样的决断,李儒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反对。
明明之前还在说天下之英雄,明明之前还在说,李儒不可以相提并论?
董卓不悦道:“文优何以如此,既然岳鹏海乃是天下有数的英雄,我欲招之,有何不可?”
李儒道:“正是因为,岳鹏海乃是天下有数的英雄,方才绝对不可能唯主公所用,刘岱何如?昔日为兖州刺史,汉室宗亲,天下有名之豪杰,因何不能驱策岳超?”
董卓道:“刘岱我固深知,其小人也,胸中没有容人之量,不仅仅有岳鹏海前车之鉴,东阿名士程昱,同样远避家乡,难不成刘岱不能用,董卓便不可以用?”
李儒道:“程昱可以为主公所用,不过,岳超诚然不可,皇甫嵩、朱儁如何?皇甫将军忠义为国,朱将军名传宇内,其名比之主公犹有过之,其德更非主公可以企及,尤且不能用之?”
董卓终于反应过来,吃惊的道:“这个人竟然连皇甫嵩、朱儁也不放在眼中?”
李儒微笑着点点头,道:“岳鹏海出走昌邑,并非是刘岱不能容人,而是岳鹏海眼光聚之四海,知道天下无不可为英雄机缘之所;岳鹏海与皇甫嵩、朱儁反目,不在于其仁义之心,而在于其百折不挠的信念,岳鹏海所坚持的信念,不外乎四个字罢了,仁者无敌,此天下之人皆可以知也!”
董卓沉吟不语。
这一段时间,他也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可是,以他的智力,始终无法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此时此刻,经过李儒的一番分析,他才真正反应过来,问题的源头,原来是在这里。
他董卓信奉一个“毒”字!
而岳超信奉的却是一个“仁”字!
二虎如何可以共处凉州?
董卓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狠人,之前觉得岳超可以为自己所用,那便是千方百计想要笼络,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可以舍弃。
此时确定不能为自己所用,双眼之中,寒星迸射,杀机已经弥漫一片虚空。
董卓咬咬牙道:“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杀之可也!”
李儒沉吟了一下,道:“主公麾下,可有敢死之士,可胜岳鹏海吗?儒愿意为之安排!”
董卓脑海中想起广宗城前,枪神童渊战死,岳超在逆境之中一呼百应,七万大军齐齐为之呼应,一人一枪,策马向前,那样的一种威风,足以让任何强大的敌人心惊胆寒,诚然是他所不能及,董卓摇摇头,坦然道:“岳鹏海天下之勇,环顾大汉军中,未闻有可以胜其一招半式者。”
“而且,其义弟典鹏霄同样有神魔之姿,虽十万人,不能挡典鹏霄一人之勇。”
“这样厉害!”
李儒惊讶的道。
他一点点儿也没有怀疑董卓的判断。
需要知道。
此时此刻的董卓,还是整个天下都知名的大汉名将,不是五年后那一个被酒色掏空了的酒囊饭袋,连董卓这样的无双猛将,都做出这样的评价,岳鹏海兄弟的武艺,那已经不是强,简直是惊世骇俗。
这样的人物,想要刺杀,简直是难如登天!
李儒摇了摇头,道:“请主公暂息雷霆之怒,此时此刻,主公尚且没有掌握凉州军政大权,羽翼未丰,诚不可以与岳鹏海正面碰撞。”
董卓脸上的杀意消散,又涌现出后怕的神色,忐忑的道:“文优,你觉得,岳鹏海会否对我出手呢?”
李儒笑道:“主公暂时可以宽心,岳鹏海功绩尚且没有达到足以升迁州牧、刺史的地步,当然不可能对大人出手,我们小心谨慎,明面上笑颜相迎,以宽其心,背地里阴下毒手,只需要岳鹏海不能知之,迟早可以为主公除此大患。”
董卓道:“计将安出?”
李儒道:“岳超时至今日,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一名庶子,麾下从者云集,请主公给儒一段时间,必定可以掌握岳超大小事迹,我等徐徐谋划,两三年即可以成功。”
董卓皱了皱眉,道:“两三年才可以成功,而且,岳超身边之心腹,同样也不能够轻信,既然是宽岳超之心,且收集情报,我有一计策,足以让岳鹏海再无疑忌之心,能知其大小琐事。”
李儒乃是天下都有名的智者,听到董卓这样说话,已经知道董卓的打算,事实上,他心中未尝没有这样的算计,只是,有些话却不能由他说出来。
董卓此刻胸有成竹,李儒也不询问,直接就是上前祝贺道:“主公之谋,天下英雄皆可以俘也!”
董卓笑道:“文优果然智慧过人,已经知吾之策!”
随即董卓又问道:“岳鹏海当真不能为我所用?”
李儒道:“不能!”
董卓道:“那么,这便是他最后的机会,若然是他自寻死路,需也怪不得我董卓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