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头西沉,橘红色的落日就要接近海平线,放射出刺眼的光芒。原本灰黑色的海面上,犹如泼洒了一层鲜血,令人闻之欲呕。
浓浓的火焰正在吞噬着那些还未沉没的小早船,燃烧的竹束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数百具偷袭者的残肢断骸浸泡在船上的血泊中,随着起火的小早船起起伏伏……
“嗵!”、“嗵!”,雷神号南侧的权现山山腰处,随着两声号炮同时响起,两道明亮的焰火直冲天际。
远处权现山的山顶上响起一阵法螺声,一队身着大铠,戴着铁面,手持长枪的骑兵从东南侧道路上向着海岸边缓缓而来;两队头戴黑色阵笠,背插黑底白色杏纹家徽背旗的火枪兵则紧跟在后面。
十善寺的西南侧,在一队铠甲骑兵的带领下,数百弓箭手从一道山墙的后面顺着山道鱼贯而出,身后则是大队的火枪兵和长枪兵。
户町军营西侧,又是一队铠甲骑兵从山丘后缓缓走出,身后同样跟着人数不少的长枪兵和弓箭手。
随着佐贺藩左、中、右三路大军全部出动,一面硕大的杏叶纹旗在权现山山顶竖起,数十名身着大铠的武士随即出现了大旗下,为首一人正是佐贺藩藩主锅岛治茂。
低沉的法螺声还在响着,那些原本在岸边惊恐万分,痛哭流涕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喝骂下,开始重新整队列阵。
二十五岁的佐贺藩家主锅岛治茂,此刻呆呆的看着海面上那如同血火地狱一般的场景,知道这次的偷袭已经彻底失败了。
之前为了使这一次偷袭成功,佐贺藩诸将从麾下的士兵中挑选了近百名精通水性,身体强壮的敢死之辈。
这些人手持利刃挠钩,从雷神号的南侧海岸处悄悄下水,接近雷神号后,又从船艏顺着锚链爬出水面,再将缠绕了层层麻布的挠钩抛上甲板,钩在栏杆上,接着就攀援而上,企图发动突袭来占领大船,俘虏一众船员。
同时,已经隐藏在神之岛东侧海湾内小早船队在看到野母呷瞭望所塔台上发出的旗号,便纷纷出动,配合敢死队进行围攻。
这位年轻的肥前守原本在接到手下禀报死士们已经成功登船的消息时,还十分兴奋,认为此战胜券在握。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蛮夷”的铁炮竟然如此犀利,只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偷袭部队和小早船队已经损失殆尽。
无奈,这位肥前守大人在诸将的建议下,只得命令全军出动,企图以强大的军势压迫对手,从而逼迫雷神号撤退。
赵新躲在mk93系统的防弹钢板后,看着海岸上密密麻麻的佐贺藩部队,随即按下了肩头的步话机,低声说道:“老刘,赶紧,太阳要落山了,你和赵亮马上去炮位准备!南面山顶上的大旗看到没有?两发急促射,要快!完毕。”
“现在光线不足,我看够呛。完毕。”
“试试吧,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蹬蹬磴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刘胜和赵亮提着机枪,飞快的从罗经甲板来到主甲板上,猫着腰跑到了d30的后面。
此时海岸上星星点点的火把开始亮起,山顶大旗的位置上,几处火堆也开始点燃,正在冒着青烟。
层层光影中,一个武士策马从阵列间的空隙穿出,停在岸边,提起丹田之气大声冲着雷神号的方向大声喝道:“奉幕府令,外国船只未经允许,不得入港!尔等强行入港,擅动刀兵,炮击我国领土,罪在不赦!肥前守大人令尔等速速缴械投降!否则我大军发动,万弹齐发,尔等将顷刻间化为齑粉!”
“嘿哦!!!”海岸上列阵的佐贺藩士兵齐声高呼。
赵新看着周围越来越暗的光线,焦急的冲着步话机说道:“老刘,看的见吗?”
“够呛!我试试吧。”
“小丁,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边安全,鬼子打退了。老邓跟我在这边守着,放心。”
“ok。”
船楼二层的一间未开灯的客舱里,柴田觉藏、胜山传三和村田次郎右卫门三人躲在窗帘后面,偷看着海岸上的大军瑟瑟发抖。
刚才赵新等人发动反击时,在客舱中休息的这三位也被枪声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两位商人老板,急忙敲开了柴田觉藏的客舱,寻求庇护。
这些唐夷真是一群惹祸精啊!不但炮击港口,居然还妄图索取赔款。现在把佐贺藩都给招来了;萨摩藩那边说不定也快要到了。到时大船一旦失陷,自己三人被抓,别说家人妻儿了,连仙台藩上上下下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想到这里,胜山传三咬着后槽牙说道:“柴田大人,如果,如果唐夷不敌,大船失陷,还请您帮我一把,速速了断。我可不想再受牢狱之苦。”
村田次郎右卫门看着柴田觉藏也是缓缓点头,汗如雨下。
“好吧。”柴田觉藏叹息一声,心说我帮你们,到时谁来帮我呢?
甲板上,站在mk93盾牌后面的赵新用力深呼吸了几下,脸上泛起一丝狰狞。此刻除了彻底反击,他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将佐贺藩的大军彻底打残打怕,他才能有机会与幕府直接对话。
不过下一次去江户,他就不会只带这么点人了。
此时太阳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海平线,远处的天空上泛起一片最后的金色,权现山和海岸上佐贺藩大军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一片数不清的火把在闪动。
此时刘胜趴在曲射瞄准镜上,借着残阳的最后几缕光线,看着视野中模糊不清的佐贺藩大旗和山顶上的火堆,口中不停的对赵亮说道:“向左10度,向下调2度。再右转2度,停!”
赵亮一手拿着战术手电照着转盘上的刻度,另一只手则飞快的调整着炮口高低和左右移动。
此时一个水手快步上前,借着手电的光亮,将怀里的炮弹狠狠的推进炮膛里,刘胜则拿起送弹棍用力一捅;另一个水手随即将怀里的药筒也送进了炮膛。就在药筒到位的那一刹那,炮闩从下方猛的弹起,“咔”的一声后便紧紧封住了炮膛。
赵亮见送弹完成,随即将拉火绳挂到了击发机上。
“三、二、一!”
“轰~!”的一声巨响从雷神号甲板上响起,海岸上结阵而立的佐贺藩大军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军阵中的战马集体受到惊吓,不住的倒退;当马背上的武士试图拉紧缰绳控制时,有的马竟然突然前腿高高抬起,带着马背上的人就一起掀翻在了地上;更有甚者,直接撩起后蹄,不管不顾开始乱踢。一时间,原本十分整齐的骑兵阵线乱成了一片,人喊马叫一阵喧杂。
而炮弹那尖锐刺耳的呼啸根本来不及响起,权现山的山腰处就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众多佐贺藩的武士在听到身后传来的爆炸声后,面带惊恐的回身一望,顿时惊呼:“肥前守大人!”
“靠!打歪了。”刘胜遗憾的大叫一声,随即又叫道:“上炮弹!”
赵新在听到大炮轰鸣时,便对着几百米外的佐贺藩大军按下了扳机。
在中近距离上,当一颗7.62mm的步枪弹正面射入皮肤时,会在表面留下一个直径不到一厘米的小口,而弹头在经过身体时会形成的巨大力量震伤脏器,然后再以570米/秒的速度穿出人体,震波形成的出弹伤口直径有可能达到12厘米以上。
那么枪口动能在14千到18千焦耳的.50bmg(12.7mm)穿甲燃烧弹呢?
巨大的枪口动能让一颗颗穿甲燃烧弹在岸上的士兵中疯狂的肆虐,爆炸开片片血雾和火光,每一颗子弹在打碎第一个士兵后,依旧势头不减的将身后的第二个、第三个士兵穿透。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只要被子弹擦上就没人能再站起来。
几匹中弹的战马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摔倒在松软的沙滩上,那些骑马武士或是从马背上狼狈的摔下,或是被压在战马尸体下不得脱身。
看到雷神号上那个不停喷射火焰的连珠铁炮,朦胧夜色中的佐贺藩大军前阵立刻掀起了一片片腥风血雨。
“轰!”随着第二发炮弹呼啸而出,远处黑漆漆的山上又冒起一团火光。
“射击!”、“射击!”、“射击!”
几个带队的佐贺藩的高级武士冲着阵列中的火枪兵和弓箭手大声喊道。
此时刘胜和赵亮在打完第二炮后,立刻跑到赵新左右两侧的两座mk93后面,准备与赵新一起加入此刻的血肉盛宴。
“没子弹了!”刘胜拉动枪栓按下扳机,发现机枪毫无反应,气的大叫,然后转身又向着另一架跑去。
海岸边在火把的照耀下,佐贺藩大军左翼的数百名火枪手冲到阵列前方,在各队炮术长的指挥下,以三段击的方式向着雷神号倾泻弹雨。
一团团白色的硝烟在海滩上弥漫,一队士兵射击完成便从队伍的间隙转到后方,第二排继续射击。但很可惜,仅有两百米射程的铁炮根本打不到雷神号。
“后退!装弹!”
“弓箭队!上!”
火枪兵退下,身后的数百名弓箭手顶着枪林弹雨,冲到齐膝深的海水中,举弓开始抛射。不过这个距离连火绳枪都打不到,更别说弓箭了。漆黑的海面上很快便噼噼啪啪的溅起无数白色的水花,所有射出的长箭都掉进了水里。
赵新看到右侧有人冲自己射击,随即将枪口转了过去,他此刻根本看不清岸上的人,只能对着那些亮起的火把进行射击。
随着中弹人数越来越多,铁炮队阵列上升起的不仅是白色的硝烟,还有四处飞溅的血肉。
此时的海滩上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肉磨坊,每分每秒都有武士或士兵疯狂的投入进去,转眼就成为了一滩碎肉。
“大人,我们的铁炮根本打不到敌人!这样做是在白白送死啊!”一个武雄锅岛家(佐贺藩“亲类同格”,龙造寺四家之一)的武士冲着本家家主大喊道。
石井家的家主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跑来一个传令兵高喊“肥前守大人有令,撤退!”
随着一个个的撤退命令下达,半个多钟头前还气势汹汹的佐贺藩大军,在夜色中开始全军大撤退……不,是全军大溃逃。
赵新三人继续追着那些跳动的火把进行射击,长时间的机枪射击带来的震动让赵新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震碎了,可他依旧咬着牙坚持。直到对面再也看不见一丝火把的跳动,三人这才停下。
海岸上,伴随着海浪的冲刷声,那些中弹未死者的惨嚎声连绵不绝;空气中,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气味飘了过来。
“yue~~”赵新当场就吐了。
话说此战结束后,佐贺藩在清点逃回的部队时,发现一个叫颜兵卫满辰的炮术长没有回来。有几个士兵汇报说,他们当时亲眼看到颜兵卫大人被大船上的连珠铁炮打断了脖子。
历史上,没多少人知道颜兵卫满辰是谁;不过他的孙子,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大隈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