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迟迟做不出选择的纯贵妃,紧盯着不放过她脸上表情变化的乾隆,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此时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难受好。
说纯贵妃利欲熏心吧。
这也是事实。
毕竟她嘴上叫嚷得比谁都厉害。
言语中甚至把二格格当成了自己的命根子一样。
然而在遇到两难的抉择时,却又犹犹豫豫,不想轻易舍弃那紧握在手中的权利。
说纯贵妃全然是个不好的人吧。
那倒也不尽然。
此事,但凡换个人面对,一定会先哭哭啼啼地表达一番自己的委屈。
最后,要么为了权势选择低头屈服。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
全都推在一片孝心上。
要么,故意表现得坚贞不屈。
一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硬气模样。
重点突出她对孩子的疼爱之心。
也好表现出自己的慈爱不是吗?
不过,后一种选择,大概很少会选。
毕竟,在后宫这群女人看来,女儿永远没有儿子金贵。
所以,舍弃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女儿,却换来后半辈子的庇护。
这怎么算,都是一笔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只有纯贵妃。
真是不负她这个封号。
简直把“纯”给做到了极致,就差变成“蠢”了。
两边都舍不得放手,甚至还把这犹豫不决的想法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乾隆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他着相了。
怎么会突发奇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纯贵妃呢?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早就清楚了吗?
还用得着如此费劲巴拉地去布局?
“既然你实在为难——”
乾隆居高临下地开口道。
纯贵妃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好几天的人,突然看见了水源,眼里猛然迸发出希冀的光芒,眼巴巴地看着乾隆。
就等着对方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可惜,乾隆的心肠,硬度堪比那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夜的猪大肠,他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还能当作视而不见。
继续自己那毫不留情的话:“那就接旨吧,毕竟,朕金口玉言,纯贵妃总不想抗旨不尊吧?”
虽说最后一句话是问句。
实际上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甚至于,纯贵妃看见乾隆你嘴角勾起的弧度,大夏天的,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她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语气里也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恐慌,整个人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母亲庇护的幼崽。
可怜又无助。
“臣妾……臣妾接旨。”
乾隆闻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不过,看着自己的女人,此刻狼狈不已地跪在地上,他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于是,最后算是给了一句安抚的话:“你放心,太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抚养二格格的。”
不等纯贵妃回答,乾隆就急急忙忙地去了翊坤宫。
他现在非常急切的,想要见到晚晚。
御辇上,乾隆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好一会儿,他突然出声喊道:“吴书来,朕——”
随驾的大总管连忙应道:“奴才在。”
之后就伸长着脖子,作洗耳恭听状。
可惜,直到翊坤宫的宫殿门口,也没有等到万岁爷接下来的话。
可把吴书来给搞迷糊了。
万岁爷这是心血来潮,所以想喊一下自己的名字?
莫不是突然忘记他这个大总管叫什么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然而,乾隆只是在喊出口的那一瞬间,觉得有些后悔了。
他其实想问的是:朕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这种话,怎么可能轻易地从一个帝王的口中说出?
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太监。
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皇位的动摇。
乾隆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说服了自己。
他身为天子,受命于天,得万民敬仰,百官朝拜。
怎么可能有错。
就算是出了错,那一定也是别人的问题。
靠着这番洗脑大法,乾隆的心情陡然变得轻松起来了。
于是,本来想从虞晚那里找一些安慰的帝王,只消片刻,就改变了决定。
皇后也快生了。
还是去长春宫转一圈吧。
毕竟是嫡子。
总得表现出来自己的上心程度。
是的,乾隆现在已经把例行询问当作是在完成任务了。
倘若放在以前,他还能生出几分慈父之心。
毕竟还有端慧太子的余荫在。
只是,这嫡子还没生下来呢。
皇后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仅关闭了长春宫的大门。
还不许自己这个做皇阿玛的去探望。
这算什么?
难不成皇后真以为,挟天子就能以令诸侯了?
刚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乾隆很是恼火。
他一直以为,皇后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毕竟,那些后妃,一旦有了儿子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了教养阿哥身上。
仿佛只有儿子可以让她们依靠。
而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就像是被用完就丢的工具人。
时间长了,乾隆察觉到这点之后,自然不愿意与那些嫔妃亲近了。
但是在这样的一群人中,皇后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哪怕之前端慧太子还在世的时候,皇后的大部分精力,还是花在自己身上的。
亲手为自己做袜子,针脚缝的紧密细致,穿上去异常舒服。
还曾亲自下过厨。
就是因为乾隆说话的时候,嗓子有些干涩。
皇后却心细如发。
立马就跟着宫人学做了冰糖雪梨羹。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可是,环境好像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这个儿子都还没生出来呢。
皇后就已经对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开始视而不见了。
是以,乾隆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有些难受的同时,还夹杂着对自己那个未出世嫡子淡淡的不喜。
在他眼里,这已经不是可以疼爱的儿子了。
而是皇后紧握在手里,用来争夺帝位的筹码。
不同的看法,那个感情当然不一样。
不过,倘若皇后知晓了皇上的想法,恐怕会忍不住大喊一声“冤枉”。
要知道,她只是太过在乎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了。
当初吃了那么多苦药,中间又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
自己才终于怀上。
再怎么小心翼翼地呵护都不为过。
更何况,这宫里想要自己小产的人多如牛毛。
皇后怎么能不多加以防范呢?
而且,更让她伤心的是,上一次长春宫发生了那么大一件事情。
可是万岁爷偏偏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皇后怎么敢把自己和儿子的安危,交付在一个可信度岌岌可危的人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