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值晌午时分,本该晴空万里的天空,却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虞晩用手拨弄了一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眉心不自觉地拢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最近这几日,后宫里平静得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不是说非得天天生活在阴谋诡计里,只是这种平静,更像是壮阔大海的表面。
让人以为平安无事。
实则海底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看这样子,总感觉风雨欲来啊。”
虞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秋桂有些听不懂自家娘娘的话,不过作为最贴心的大宫女,她早早准备好了一件薄厚适宜的披风,披在了自家娘娘身上。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秋桂忍不住搓了搓手。
宫女们为了方便做活计,一般都是穿的窄袖衣服。
这自然抵挡不了那寒冷。
幸而娘娘仁善又大方。
给了不少银钱,让内务府把翊坤宫上上下下的厚衣服都加了一层布料。
穿上暖和多了。
“娘娘,起风了,您总是头痛,还是进屋吧。”
秋桂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感觉到温度越发低了,才不得不开口劝说。
虞晩拢了拢肩膀上的披风,莹白的指尖戳了戳那朵粉嫩的花苞,这才点了点头,抬脚往内室走去。
“好香哦。”
刚踏进房门,一阵诱人的香味就往鼻子里钻。
虞晩忍不住使劲儿吸了吸。
瞬间感觉口水在嘴巴里肆溢。
“哎哟我的主儿,这天气您怎么能来回跑呢?”
孙嬷嬷听见自家娘娘的声音,立马哀叹了一声。
然后动作迅速地拿出一个汤婆子来,身形快的根本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现在就用这个,有点太夸张了吧?”
虞晚哭笑不得。
这还没到寒冬腊月天呢,翊坤宫就已经开始烧炭了。
不过这可是万岁爷亲口特批的,甚至还从自己的份例里拨出来了一部分,专门给娴妃娘娘用。
是以宫里众人都只敢在心里偷偷暗骂。
明面上最多也只是说了几句酸话罢了。
“那可不行,可不能受了寒。”
孙嬷嬷眼梢往上一吊,不赞同地说道。
虞晩知道这是老人家爱护自己的一颗心,自然不想拂了这份好意。
于是欣然抱起汤婆子。
瞬间就感觉到了一阵温热。
“小炉子里做的什么呀?闻着太香了。”
虞晩坐在专门用羊毛编织的垫子上,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鼻翼。
水汪汪的大眼亮晶晶的,看得人心头发软。
连心硬如乾隆都抵挡不了这副模样,更何况本来对虞晩就有滤镜的孙嬷嬷呢。
“这是专门给娘娘炖的猪蹄汤,炖了好几个时辰呢,”孙嬷嬷边说边稳稳当当地盛出来一碗,“软糯烂糊着呢。”
虞晩“哇”了一声。
显而易见的兴奋让孙嬷嬷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再没有什么比自家娘娘喜欢自己做的东西更让人开心得了。
可惜这碗爱意满满的猪蹄汤,注定喝不到肚子里了。
虞晩刚吃了一口,就听见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明明是再寒冷不过的天气,小柳子却急得满头大汗。
一看就知道,绝对是有大事发生了。
虞晩揉了揉眉心,抢先开口:“是出事了吗?”
小柳子闻言一愣,不过很快就回道:“娘娘料事如神,是……是三阿哥,出天花了。”
就这一句话,小柳子却说的异常艰难。
他心里不仅有对此事的惶恐,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那可是天花啊。
不治之症。
还会传染给其他人。
尽管心里清楚,自己与钟粹宫的人并没有过接触。
但是谁敢百分之百就确定呢?
小柳子惜命。
不然也不会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主动要求被卖到宝亲王府做太监。
更何况现在日子终于好起来了。
他就更舍不得了。
所以,这几年锻炼出来的沉着冷静,在此刻瞬间化为乌有。
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了。
虞晩听闻也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她虽然早就认为,背地里有人在酝酿着什么。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天花!
“先去小厨房拿几坛酒来,把翊坤宫里里外外都擦一遍。”
虞晩得赶去长春宫,是以只能暂且先吩咐这一点。
她知道大家的恐惧。
所以还是找点事情做比较好。
省得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嬷嬷看好宫门,秋桂随我一起去。”
虞晩也顾不得梳妆打扮了,急急忙忙就去了长春宫。
等她到时,就看见头发乱糟糟的苏嫔,正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万岁爷,您一定要替三阿哥做主啊!”
苏嫔不顾体面地跪着哭求,甚至往前用膝盖匍匐前进了几步,紧紧抱住乾隆的大腿,仰着头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一定金氏那个坏女人做的,她嫉妒嫔妾的三阿哥身体强壮,就用这种下作手段,简直是丧尽天良!”
苏嫔咬牙切齿地控诉着,眼神恶狠狠的,看上去,倘若嘉嫔现在要是在场,她就能扑上去咬一口似的。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乾隆不自觉地移开了腿,不是他不心疼自己儿子,实在是苏嫔的鼻涕眼泪都弄到他衣服上了。
这让人如何忍受?
“成何体统!”乾隆斥责了一句,不过还是顾及着苏嫔的脸面,又让人把她扶起来,给出了一个承诺:“倘若此事真是嘉嫔所为,朕决不轻饶!”
只是在其余人看不见的地方,乾隆忍不住叹了口气。
宫里这段时间不太平得很,各种事情接连不断。
莫非真的是永琏的在天之灵还没有安息?
乾隆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只是他着实疲惫不堪。
天天在后宫里“断案”算是个什么事。
没得让人觉得,一国之君英雄气短。
“嘉嫔呢,怎么还没到?”
越想越糟心,乾隆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没等吴书来回话,苏嫔就怒目圆瞪,恨恨道:“莫不是心虚了吧?”
乾隆都无可奈何了。
苏嫔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不分场合就乱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看好三阿哥吗?
之前口口声声的慈母之心,看来也做不得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