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虞晩喝了大半碗白粥,又吃了药后,不免觉得困倦。
但是她看着乾隆在烛光下,手里捧着一本书,还坐着不动弹,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就忍不住叹气。
她人都困成这个样儿了,这皇上是眼神不好使吗?
怎么还不走呢?
难不成真要自己开口撵人啊?
虞晩把胳膊从被子里掏出来,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眼眶里浸了泪,长长的睫毛被打湿了。
在昏暗的烛火下,看上去像是被欺负惨了的小可怜。
虞晩强忍着睡意,声音痴痴缠缠的,像是在撒娇:“万岁爷,您要看书去书房嘛,我好困的。”
字字没提她的嫌弃,可是又处处都表露出来了。
明显就是觉得,对方打搅到自己睡觉了呗。
乾隆已经心无波澜了。
他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把错往自己身上揽:“知道了,你这性子,也只有朕能忍受得了了。”
虞晩脑子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清醒。
她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还给她掖了掖被角。
于是不自觉地露出来一个微笑。
但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很快就陷入熟睡中去了。
乾隆也不生气。
他早就发现了。
娴妃现在和以前那个识大体的样子相去甚远。
本质上根本就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娇气包。
还是脾气死犟死犟的那种。
要是和她生气,乾隆觉得自己一天恐怕要气上八百遍都不够。
所以,久而久之,他都已经能够自我调节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站在底线上,撒娇卖乖偶尔还会心疼人的小猫呢?
反正乾隆觉得自己不能。
这也是他为何容忍度这么高的原因。
“走吧。”
又看了一会儿娴妃的睡颜,乾隆总算是打算离开了。
吴书来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最终还是没绷住,小声问道:“万岁爷可是要摆驾回宫?”
这可不是他当大总管的不够贴心。
实在是现在天色已经够晚了。
吴书来本来以为,万岁爷要歇在翊坤宫了。
虽然没有一国之君夜晚陪伴生病妃子的先例,但是谁让皇上人家自己愿意呢?
谁敢出声质疑?
再说了,娴妃娘娘那样子,一看就是不能侍寝的。
万岁爷十有八九最后要自己一个睡在东配殿了。
可是谁能想到,万岁爷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
这大晚上的,再去其他宫里也不合适吧。
毕竟没有翻牌子。
其他娘娘估计也不会留门儿。
所以吴书来才理所当然的认为,皇上要回乾清宫歇息了。
然而,事情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乾隆平静又毫无波澜地说道:“去启祥宫。”
吴书来心里诧异得不行。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立马拉长了嗓音,喊道:“摆驾,去启祥宫——”
乾隆听见后赶紧转头瞪了吴书来一眼。
怎么能这么大声呢?
不知道娴妃刚刚才睡着吗?
真是个没眼色的奴才!
不知道为何,乾隆总觉得有些心虚。
只是又转念一想,自己身为帝王,去临幸宫妃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有什么好心虚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娴妃还偷偷倒掉过滋养身体的补药呢。
他没找她麻烦,就已经够大度了。
这样想着,乾隆总算是恢复了理直气壮。
只是辇轿下面的吴书来,一脸茫然又恐慌。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得到万岁爷的瞪视了呢?
这不是按照往日正常流程走的吗?
吴书来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哪里不注意,惹了万岁爷心烦。
幸好到了启祥宫后,万岁爷就像是忘记了刚刚的事情,反而让他在外面伺候。
吴书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并没有出错,还是万岁爷的贴心好总管。
乾隆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启祥宫里都已经吹灭了蜡烛,看样子都入睡了。
可是在听见禁鞭的声音时,值夜的奴才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虽然慌乱,但还算是有条不紊。
金贵人也是感觉到一阵猝不及防。
她本来苦苦等候了那么久,可是万岁爷就像是长在了翊坤宫似的,迟迟不肯出来。
最后没办法了。
司琴劝了又劝。
金贵人才怄气般地躺在了床上。
谁知道刚酝酿了一点睡意,就听见司琴急急忙忙过来禀报,说万岁爷来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
也顾不得梳妆打扮了。
只能随意披了一件外衣,就准备出去迎接。
没想到刚走到内殿门口,就和万岁爷碰见了。
“不必多礼,夜深了,宿了吧。”
金贵人的身体还没蹲下呢,乾隆就大摇大摆地径直往内室走去。
一点也不见外。
留在原地的金贵人,脸色青青紫紫的,好不难堪。
她本来以为,这大半夜的,能让万岁爷不辞辛劳来自己的启祥宫。
一定是在娴妃那里不高兴了。
既然这样,那这送上门来的好机会,自己肯定得把握住了。
娴妃就别怪自己踩着她上位了。
可是,万岁爷脸上根本一点表情都没有。
甚至刚刚都对自己视而不见。
这算什么?
自己难不成要做一个出气筒?
替娴妃受气不成?
金贵人越想越气,可是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些日子,就连鄂贵人那个没脑子的蠢货都比她受宠。
明明之前她可以称得上是和苏嫔平分秋色的。
尤其是苏嫔还是靠儿子才能引得万岁爷去钟粹宫。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万岁爷来启祥宫的次数就慢慢减少了。
金贵人一度以为是万岁爷看腻了自己。
但是如果她再仔细一点,或许就会发现,乾隆不怎么去启祥宫的时间,大概就是从她和皇后交好开始的。
本来嘛,这后宫里拉帮结派的,都是常有的事儿。
乾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有一次,听了鄂贵人直白的抱怨。
说什么“金贵人替皇后向她打探消息”,乾隆才猛然发觉,皇后总是在自己面前说金贵人的好,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啊。
这算是什么?
一国之君是可以被交易的物品吗?
堂堂国母,怎么跟青楼的老鸨似的。
当然,这话就有些狠毒了。
乾隆当时可气的不轻,所以想法自然就恶毒了些。
不过最终他还是顺了皇后的意了。
谁让他现在需要富察一族的支持呢?
只是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