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两姐妹隐隐对峙。
妹妹空青面朝着月亮，一双圆眼，湛蓝色的眸子无比澄澈。
而姐姐凤牺，却是背朝着月亮，面部晦暗，眼眸狭长。
空青看着自己的姐姐，只觉得这一刻的姐姐很陌生很陌生。
她不由得相信翠玉灵说过的话，姐姐一定是病了!
她看向姐姐的目光，顿时带着几分悲痛。
但凤牺的声音却是十分清冷，悠悠道：
“妹妹，我的确是撒了谎，但那是善意的谎言。的确，公主和石宽续缘的时候，是彼此相爱的。但人这种生物啊，一生有岂会只爱一人呢？
“与其告诉他公主曾经爱过他，只不过后来移情别恋。那还不如欺骗他，说公主从未爱过，这样他心里还会好受些。”
说完，凤牺来到空青面前，用手托举她的下巴，问道：
“你那个续缘对象，不也移情别恋过很多次吗？每一次都是你签下此生无缘的协议，你心中就没有恨吗？人这种生物，明明一生那么短暂，却连基本的忠贞都做不到!告诉我，你恨不恨!”
“姐姐!”空青瞪大眼睛，往后退一步，低下头，声音颤抖道：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凤牺上前一步，冷笑道：
“如果你不是涂山狐妖，你大可以绑着他跟你过一辈子。但你是银月守卫的总教头啊，是涂山首领的妹妹啊!你必须大度，必须遵守规则，去签什么此生无缘，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别的女子相爱，和别的女人说着当初对你说过的情话，你怎么会没有恨呢？”
“姐姐，别再说了!”空青捂着脸，不想再听。
但凤牺步步紧逼，拉开空青的手，抚摸她脸上的泪痕，怜惜道：
“妹妹啊，你知道我当首领这些年，见过多少这样的例子吗？妖虽然寿命悠久，但只要认准一个人，就至死不渝。而人呢，每一世都是变数，即使回忆起往事，他也不一定会再爱上，那些曾经打动彼此的相爱细节，在他看来可能就是笑话。
“转世续缘之术，给予了人妖永远相爱的可能，但也造就太多悲剧了。每一起至死不渝的爱情背后，都藏着极致的恨意。
“我虽然没有转世续缘，但每次看到你放弃续缘，我心中也会恨啊。就因为我做了这个首领，我妹妹连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没有，我真是一个糟糕的姐姐啊!”
空青听到这番话，顿时泣不成声，一把抱住姐姐凤牺。
凤牺轻轻拍着空青的后背，缓缓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怎么减少续缘失败带来的恨意。可无论我们红线仙如何努力去提高业务水平，也很难去挽回一个变心的人，更无法去消减续缘者心中的恨意。
“这个问题似乎无解，因为出在了转世续缘的根源上，需要相爱的双方共同起誓。呵呵，如果当初不爱，日后又怎会生恨呢?
“所以，既然根源出了问题，我们就需要从根源解决。我找到了解决的方案，那就是改变苦情巨树。”
“改变苦情巨树?”空青脸色一僵，一把推开凤牺，难以置信道：
“姐姐，我们都是苦情巨树的子民，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凤牺却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道：
“一直以来，我们都把苦情树视为神明，但恰恰是因为我们太遵循苦情树的意志，才会造就如此多的惨剧。
“妹妹啊，苦情树并不是神，它只是一种规律，是一件死物，是可以被驾驭的，是可以被更改的。
“如今苦情巨树最大的弊端，就是转世续缘一旦确立，就伴随妖的一生，直到妖死才能湮灭契约。这种规则，对妖是否太不公平?人可以一世世体验不同的人生，妖族却只能独自承受岁月的孤独，以及被背叛的痛楚!”
凤牺变得有些面目狰狞，歇斯底里道：
“如果我能掌握苦情巨树，更改这条规则，那么将多少妖族从苦难中解脱?妹妹，你也能摆脱那个男人，再也不会遭受背叛了!重归自由，回到过去那样，你难道不想吗？”
“姐姐，我不想。”空青摇了摇头，叹道：
“即使遭受背叛，我也愿意再等他一世。”
“为什么?”凤牺难以置信，“那个人有什么好的?”
“姐姐，你没有爱过，是不会懂的。”空青看着凤牺，目光真挚，“相爱的那些片段，足以让我回忆一生。我愿意用百年千年的等待，换来他对我的再一次回眸。”
“愚蠢!”凤牺破口大骂，指着空青道：
“你真是愚不可及!”
空青闻言叹息道：
“姐姐，我已经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我明白了。”凤牺的表情突然收敛，变得无比的淡漠，冷冷道：
“空青，你见到几位小姐了吧。”
“姐，姐姐!”空青顿时瞪大了眼，心跳加快，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慌张道：
“姐姐，你为何怀疑我?”
“怎么，还想瞒着我不成?”凤牺冷哼一声，“本来只是怀疑，看你这幅模样，看来确有其事了。”
空青顿时脸色涨红，坚定道：
“姐姐，是，我是见到几位小姐，但我是不会出卖她们的!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需要医治!”
“我状况好的很!”凤牺勃然大怒，随后冷笑道：
“看来翠玉大医师也在那边。”
空青顿时不说话了，就愤怒的瞪着凤牺。
“别这副表情看着我，我不会怎么样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凤牺转过身，悠悠道：
“明日上午，我会在苦情树下等候，这件事，该有个决断了!”
说完，凌空而去。
空青低声喃喃：
“姐姐……”
……
涂山客栈内，众人都分房睡下，南国这边一间，涂山红红三姐妹一间，翠玉灵单独一间，沐辰也是独自一间。
涂山雅雅本来吵着要到师父房里睡的，但被姐姐妹妹给拉回了房里。很快她们就后悔了，这雅雅睡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几乎霸占了大半张床，呼噜声还贼大。
对了，还有小黑，这小家伙忙了一晚上，给众人烧菜，做了一席地道的涂山美食，名义上由涂山雅雅做东买单——
先赊账。
小黑直接回自己房里睡了，算是除了涂山雅雅外，睡得最死的。
今夜，有很多人睡不着。
南国欢都一家的客房，翠玉灵被邀请进入屋内。
对于这位妖界大医师，即使是毒皇也十分尊敬。
欢都落兰被涂山雅雅打的满头的包，现在正需医治，这也是吃饭时就商议好的。
翠玉灵医治完毕后，顺势对欢都擎天提出一个请求——
“小心沐先生。”
欢都擎天起初十分讶异，但随着翠玉灵的叙述，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三位小姐的安危，就放心交给我吧。”
得到欢都擎天的承诺，翠玉灵这才离去。
一直到了后半夜，空青差人来信。
大战将至，众人更是睡不着了。
除了涂山雅雅，以及一无所知的小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