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动手害你娘的是我们李氏家族的人,对不起!”
百鹊气嘟嘟道:“蛇有蛇路,狼有狼迹,关你屁事!”
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罗口客栈后花园三少年赏月说过的话,问道:“扬姐姐,你为啥要出家当尼姑?”
这一问令扬枝水意外,随即欣然道:“人各有根,根有深有浅,修身养性,明心见性,返本归真才是脱离生死轮回苦海的真正出路啊,妹妹你的杀业虽重,得不知也有翻然醒悟,立地成佛之时呢?”
又道,“这样吧,出门由路不由人,贫尼我也改变主意,暂缓去柳林县,这水对李施主既有奇效,李施主就随贫尼回云梦山继续疗伤,意下如何?”
“这……”这令永兴始料不及,大出意外,“我要……回天苍山看望病危的母亲。”
“李施主是聪明人,慧根更是非凡,虽然这世上聪明不等于智慧,你身系万民安危,己是公众之需,身体康健首要啊,忠孝两难全,孰轻孰重,切莫感情用事,这并不就说明你不孝,无情,尤其我们修行人,当你参透了世间万事,生命谛理,就会明白的。”
众人都说道:“心了师姐说得对!”
永兴哭了。理智与感情斗争,斗出了悲壮的眼泪。他猛地抹一把眼睛,毅然道:“好吧!”
姑娘们的情绪随永兴的转变而转变,叫道:“好哎好哎!”
赵、魏二人亦是欣喜。没有谁认为随永兴而行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新的行动纲领明确,但跟着就产生了新问题,是统一行动或是分散行动,天仓山李母可否兼顾,县府岂不失去讯息?原来架设的那条机动“通讯线路”己经撤去,想想谁都有不能离开永兴的十足理由,谁都希望随永兴纵情山水一把。还真难取舍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几年前处决郑区长犹豫过吗?人的性格,不,准确的说是永兴的性格首次遇到检验,是优柔寡断还是果断?这时最需要的是果断,只要是果断错的也是对的。心了笑说道:“欢迎诸位施主到云梦山,云梦山可就一时不安宁了,贫尼可有些招架不住噢,没吃有喝,别进山是猪八戒出山变成孙猴子。”
这么难决择的问题却迎刃而解,魏正根说:“我与阙姑娘去天仓山,然后回县报信,也好叫阙姑娘早些回……回军营。”
那意思是早与春娃子团聚。这恐怕是最佳方案了。永兴说:“有劳魏大哥、阙姑娘了,那就这么定了。”
魏正根以成熟人的理智行事,而阙姑娘九十九个感情过不去一个无奈,因为她也明白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永兴如果继续巡访下去,得不知还会遇几多个阙一芯似的丫头片子呢?分走了两人,心了的生话负担的确减轻了。这下该吃干粮了,给人体这部“自行车”加油。姑娘们拿过鸡蛋给心了,心了推辞道:“蛋也属于肉类,不吃。”
百鹊说:“天啦,你们修行人为什么要这样刻薄自已?”
只好另取面粉小饼。心了微笑说:“在修行人眼中,这世间一切需要谨慎小心,如履薄冰,方能洁身自好于利弊夹缝中。”
百鹊听不懂。其他人只有永兴微笑,神会一二。这一行人又要一分为二了,互相道别。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月亮从东边追上来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求太阳,却如农家大石磨转头轴,这一端永远追不上那一端。抓紧在天黑前再吼一阵的蝉鸣鸟唱道:“太阳太阳你快些走,月亮月亮你慢些走!”
扬枝水自万僧寺得法号心了,如同老百姓换套军装就摇身一变俨然成了军人,换套漠视春夏秋冬的僧服就成了尼姑,人还是那个人,衣服脱掉呢?其实重在心境变化。终南山远在郑南县,天生的心理成就,手持衣钵一路如叫化子般乞食并不觉得失面子。庙宇并非世外殿堂,僧人脱俗但离不开俗,如鱼儿离不开水,僧人多靠俗人供养,于是乎僧人的成就里多有俗人的功德因素,心了这样想道。晓行夜宿,歇息打坐,出山穿过平川又见山。眼前的山气质形象没有远定县的山那么暴戾,那么高,心了住足品味,但见苍松芸芸起伏,薄雾腾腾不定,内秀隐隐若揭,崖骨嶙嶙昭然,直使心了抛却尘念,坚定修行信念。但一般人哪有此感应?两个时辰行至山脚下,人烟稀少,迎面碰见五个行路人,青壮不一,挑担有二,挎刀有三,一色粗衣超领短着装,见心了快语问长问短。“姑娘一人哪去?”
“咋这身打扮?”
看来少见多怪。“这姑娘象块香腊肉,馋得我吞口水!”
“哈嗨,那就吃吧!你不能一个人独吞!”
“这里四处无人,口福不错,过路还能打个野味!”
这伙人放下担子,围住心了,开始擒拿。心了奋力挣脱一人,撒腿就跑,五人嘻嘻哈哈堵截,其中有人道:“把她往山沟里圈,看她还能往哪跑!”
心了还真无奈被迫进了沟,狭窄的小河沟那就顺沟奋力乱抓乱爬吧,当然有得选择,总不能抓刺吧,至于能否在劫能逃,只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啰!爬呀爬,逮呀逮,似乎己有前人踩出了依稀可辩的路径。眼前一小片稀拉斑竹,却不知有两根斑竹在搞什么名堂,一齐头点地似乎在拜堂叩首,那当然被人作了手脚,大概是猎人吧。这伙人吆吆喝喝真像撵野兔,前面一人伸手可及,已沾上心了的背包了,心了一奋力,却顾头未顾尾,碰上了绊脚石,一个葡摔躺在了双竹叩首头上,本能地抓住,不料双竹头呼地弹起,心了如同飞侠轻功般脱手飞向了小河沟的另一面,这时的她还能作生命的主人吗?被动地落在了一棵大松树上顺手抓住树牙,她稳住了噼里啪拉下坠的惯性地球的引力,本能地瞅眼俯望树下地势,因为人类早己从树上下地定居了,她不可能永不下树,却见树旁是一岩台。伤疼这时算什么?下得树来上岩台,却又有新发现,下面的人上不来上面的人下不去了!下面有人说道:“见新奇了,这姑娘不是凡人,会飞!罢了!”
一伙人灰心无功而返。心了未被这伙人尝到鲜,却被岩松托起捡了便宜,也不怜香惜玉,浑身乱戳,戳破包袱戳破玉体,谁叫你投怀送报呢?好在包里东西未掉。下不去就随意吧,总得寻觅出路。又饿又疼造成的虚汗虚弱,那是初修行者也回避不了的难受感,不过,心了心境就是不一般,与石牛好有一比,石牛爱落单、“马失前蹄”,心了爱被人追赶。她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如获至宝,修行需得劫难磨,刀越磨越光呢,成就越大磨难越大,直至蓦然辟地开天。云消雾散。左一脚右一脚,深一脚浅一脚,爬呀爬,走啊走,上了一小山岗,却发现只有通向前面的山谷有路可寻。时值晚秋,初升的太阳朝气篷勃,谷里云蒸雾腾,不尽滚滚,也看不清谷那边是否有出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地方她心了是第一个人类贵客,也不知这里的花草树木动物是否感到篷壁生辉?喘息片刻,体力稍复,心了拽枝攀石摸索可踩之处,放眼前面立足当前,下得谷底,见侧边有一干净岩窝,便欲去坐下作第二次喘息。走至岩窝门口,一只大母麂子带着两小麂子冲撞而出,显然是母子关系,吓得心了退避闪让,得不知是她吓着了麂子呢,麂子何尝不担心来者是何动物会吃了她?但心了却认识麂子,她早就见过,这东西不会伤人。这一惊暂时忘记了虚弱振奋了精神,自然打量起岩窝来。这岩窝约三丈进身丈多开间,向上有三级不规则台阶,三级台阶边又一小岩洞便是麂子一家三口的寝室,从痕迹可看出,但不知当家的为何不在家?也许外出嫖娼去了。继续搜查,却听见水滴声,侧眼见一水窝,还在泛涟漪。这水窝显然是水滴石穿所致。心了也不管亦不曾想过水是否有毒,捧来便喝,取出一个化缘而来的荞麦饼子吃将起来。休息片刻,精神大振,放下包袱出去观察,还会担心小偷拿走包袱吗?谷雾一丝不剩随大流上天去了,地势尽收眼底。好爽的山谷啊!不爽的是,心了来经血了,出家人就不来经了吗?这世界就这样,人活得麻烦,女人活得更麻烦。只有习以为常。这世界难道不麻烦吗?还要吃饭,吃了还要拉,拉不出去就过不去。既然吃下去为什么还要拉出去呢?难道人体是个过滤器?仅仅是个自我使用的工具,这世界一切只是一种过程、一种流程?心了胡思乱想,好爽的山谷啊,松木高大但却稀疏,除来路外,身前左右山坡山石嶙峋,面目可狰,好在被朵朵岩松美化,那朵朵岩松如梳了头的帅小伙,心了也认不得那是什么松?松树大家族中,间杂着核桃、野核桃、野板栗、野弥猴桃、柿子等异姓人家。未见过的萋萋芳草,未听过的欢唱鸟语,如同拉二胡的没听过西洋号,这么好的乐器、歌星却没有指挥。好绝情的山谷啊,这小山谷边前面到有一匹不高的小山岗,除来路外,小山岗外三面悬崖峭壁,显然是为这个原因无人涉足,心了感到被囚禁了。来时远望此山,隐隐仙山气韵,直使她心灵净化,如今身如其中,当事者迷,那感觉只能是想像中的意境画面,世间一切仿佛都那么虚幻,心了想道。出路总会有的,虽然天有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