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临无法想象章念念、江寒、方骆北三人齐聚粥店的场景,更无法想象等他和简来推门走进、五人面对面的画面。
等小面包开回粥店,都没下车。
简来解开安全带,嘲他:“跑啊,接着跑,你再跑远点,跑个三天三夜不见人。”
简临拿手捂着眼睛,催他赶紧下车。
简来:“后悔了吧?醒过神了吧?没脸见人了吧?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吧?”
简临放下手,看简来:“哥!”
简来拔了车钥匙,抬手呼噜简临的脑袋:“你才多大,搞个人想那么多?”
简临闪避:“你走!”
简来跳下车,往店里走。
车停在路边的一个空车位,离店七八米。
简来刚进去,下一秒,陈阳从店里溜了出来,在傍晚的昏暗里一眼看到了小面包副驾的简临,快速溜过去,笃笃笃地敲玻璃。
车窗落下,简临撑着稳重坐在车里,还以为陈阳要一惊一乍地说什么,结果就一句:“江老师和你哥!!!?”
简临看看他。
陈阳一脸房子塌完塌地基的震惊脸,怒道:“江老师也是我男神好吗!”
简临淡定道:“这你别来问我,你去问我哥?”
陈阳还想说什么,往身后看了一眼,看到方骆北从店里出来,留下一句“算了,我自己回剧组”,转身闪人了。
陈阳刚跑,简临下车,方骆北从店里出来,边缓步走边看着小面包的方向,看到简临下车,止步。
简临小跑过去,往方骆北身上一跳:“腿跑断了,叔叔背一下。”
方骆北微微躬身,背着他,好笑地问:“撒娇有用?”
简临趴在方骆北耳边:“有用啊,你不就吃这套?”
方骆北闷笑,短短几步路,背着简临往车旁走。
忽然身后的店门推开,章念念大喊:“二哥!救我!”
方骆北要转身,简临催他:“走走走,快走!不管她!”说着从方骆北背上跳下来,快步绕过车头,拉开副驾的门。
粥店里,简来阴着脸拽了拽章念念的马尾辫:“还凭什么只管你?”这还用问?
简来:“你才多大?我当然只管你!”
说完怒指收银台旁的一张餐桌:“你能耐了章念念?!这个点回来不做作业,喝奶茶,要签名?”
章念念转回身,背贴大门,假笑:“这不能怪我吧?”说着瞄江寒。
江寒淡定地挑挑眉:“嗯,奶茶是我带的。”
章念念立刻补充:“签名很顺便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初中生可以拒绝自家二哥男朋友的签名!”
简来缓着气,弟弟大了,管不了,妹妹还是能管的,他质问章念念:“谁告诉你,那是你二哥的男朋友?”
章念念装傻,一脸天真无辜:“啊?不是吗?”
以简来对自家妹妹的了解,肯定不止这么多:“还有什么?”
章念念:“啊?还有?没有了啊?”
简来不问她,扭头问江寒:“江老师?”
江寒微笑,从善如流地卖了初中生:“没什么,也就是帮忙给大哥的男朋友和二哥的男朋友相互介绍了一下。”
简来:“……”
江寒:“聊了会儿天,说了会儿笑,再顺便友好地加了个微信。”
简来:“……”
章念念预感不妙,身形一矮,从简来旁边溜走,简来板着脸,转身,看着章念念抱着书包,不忘奶茶、方骆北的签名,火速溜上楼。
江寒站起来,替章念念打掩护,问:“简临那边都好了?”
简来盯着楼梯:“好什么好。”
江寒挡住路:“我们聊聊。”
简来一心管妹妹,莫名:“聊什么?”
江寒理所当然:“聊聊我现在到底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
车上,简临正在后悔。
回过神,肠子都青了,简来讽得一点没错,他跑什么?乱想什么?
可又像简来说的,胡思乱想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年纪小的时候。
简临沉下心,反思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情况更复杂:他确实入戏了,也确实在被剧情影响。
而奇妙的,经历这一跑,面对了以前从未考虑过的现实,简临心底没觉得沉重,反而滋生了些许能量——
从前不知在哪个方向的目标,忽然具象了。
虽然这个目标很远很难,虽然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但有了目标,心底就有股冲劲儿。
又想:《春光》结束后,还是要接戏。不能再是群演了,还是得想想办法,正儿八经地拍点东西。或许可以问问罗洪、吴导他们,他王哥要是有办法……
简临安静地思考着,连窗外都不看了。
副驾的车窗落下一些,过了一会儿又升回去,方骆北开着车,没有出声打扰副驾沉思的男生。
直到车子开进了夜幕笼罩下的影视城。
简临回神,看向车外,怎么是这儿?
方骆北压着车速:“听罗洪说,你在秦王宫拍过戏?”
简临转头看他:“嗯,拍过,一年多之前。”
方骆北:“我上次在秦王宫拍,应该是六七年前。”
简临闻言一愣。
方骆北:“秦王宫建得早,我再早一点,群演的时候,十多年前,应该也拍过。”
车子沿着主干道往前,远处的某个方向,隔着道墙,遥遥远眺,正是秦王宫屋脊上的鸱吻。
方骆北见过,简临也见过。
在不同的剧组,不同的时间。
明明是毫无交集的两段人生,却因为蓄意的对比,在交错的时空中被人为拉近——
一路往下开,所有简临印象中曾经拍摄过的场地,方骆北都能一一细数自己是否有在这里拍摄过的。
连简临以前避雨的地方,方骆北都有印象,都能道出一二。
甚至是某年影视城某景连着闹过两次火灾,黑烟冲天,他们都有亲眼目睹过。
还有某年换季时被拔秃一片的江南园林,简临当年还奇怪,是哪个剧组为了取景,把所有的盆栽都换了,将将好,就是方骆北出演的某部剧的剧组。
以及景与景之间的羊肠小路,到了季节疯狂出笋遭人采挖的竹林,小桥、石径、塔楼,庄园、宫殿、长廊,他们都曾因为工作短暂地停留过。
简临越聊越觉得不可思议,一面想,他们这是拍了多少戏,一面对方骆北道:“也太巧了。”
方骆北侧头看看他:“不是巧。”
简临转头回视。
方骆北:“你在走的这条路,是我已经走过的。”
简临心念微动。
方骆北:“所以不用担心,你面前没有门。你只是来得迟,落在了后面。”
简临心口忽然被填满。
他解开安全带,挪了挪,转向驾驶位,方骆北察觉到他要过来,车停在一个昏暗的不起眼的角落,座椅后移后仰,简临跨过去,像个任性的孩子,不管不顾地贴上去抱着,低声道:“我好像被林曦影响了。”
方骆北拍拍他的背,安抚着:“嗯,入戏了。”
简临又问了一遍:“我们会分开吗?”
方骆北再次回:“不会。”
简临紧紧地搂着方骆北的脖子,像孩童天真的呓语:“我是来迟了,落后落得有点远。那你走慢点,等等我,我走快点,会追上你的。”
方骆北:“好。”
简临还抱着:“怎么去找我哥了。”问:“我妹是不是又胡说八道了?”
方骆北:“妹妹挺可爱的。”
简临:“见到寒哥了?”
方骆北:“嗯。”
简临吁了口气,行吧,就当提前见家属了。
方骆北在他耳侧亲了亲。
这一亲,简临松了些胳膊,抬抬头,回亲过去。亲了两口,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变深,索性黏着搂着,好好亲了一会儿。
亲得车内升温,玻璃都快起雾。
方骆北拍拍简临的屁股,让他起来:“先回去。”
简临又一把搂紧脖子,丧气地嚎道:“我追不上吧?!你拿了那么多奖!”
方骆北哭笑不得,哄他:“都是走关系买的。”
简临嚎:“不可能!”
方骆北笑得肩膀直颤,忍俊不禁,边亲边哄:“不会追不上的,叔叔给你买游艇。”
等回到16栋,上了那之前都没去到过的二楼,看到那满满几排柜子的奖杯,简临腿软地倚着方骆北,眨巴眨巴眼睛。
方骆北:“说。”
简临:“游艇可能不够,买火箭吧。”
方骆北笑得不行。
简临看看他,站直,又往他身上跳,两腿分开,夹在腰侧,搂着脖子。
方骆北伸手托住他,问:“今天睡哪儿?”
简临没客气:“睡你房间。”
方骆北眼神带笑:“你确定?”
简临不用确定,说起了别的:“我不要穿衬衫了。”一一细数:“不能水洗,不能干洗,不能机洗,不能手洗。”
方骆北:“那就不穿。”
不穿是不可能的,简临最后穿的是那件他最开始见过的灰色居家服,长衣长袖,就一双脚露着。
洗完澡,枕头上一趴,困得眼睛都闭上了。
这么困,还硬要聊天。
脚往方骆北腿上一搭,嘟囔着说:“会入戏就会有出戏,万一出戏了,不喜欢了,那不就是……”
方骆北刚洗完澡,头发没怎么吹,一身的水汽,凑过去,亲了亲,没在意这个出戏的假设。
简临忽然抬起脖子:“翻车咯!”
“……”
简临笑着翻身侧躺,贴过去亲:“不会的。”不会不喜欢的。
简临眼底有光,认真且肯定道:“我会一直喜欢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