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分明很平静,却让厕鬼颤抖越发厉害,但厕鬼丝毫不敢说谎,只能点了点头。
宁谨看着厕鬼点头,这才收回了目光,站直了腰。
阿离一听这话,当即就炸了毛,“你偷看了阿谨?!”
“不……不……是……”厕鬼赶紧摇头,结结巴巴地回答,它害怕地看向宁谨,却因为恐惧说不出一句话。
“阿谨,我带它回去收拾它!”阿离冷哼了一声,准备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厕鬼回去好好收拾。
可宁谨却并未应她,她幽黑森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厕鬼。
阿离看着宁谨这目光,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见宁谨手中捏起了一根线,那线另一头连在厕鬼脖子上,随着线渐渐收紧,宁谨身边涌起一股黏稠的黑气,将厕鬼包围。
厕鬼还未来得及反抗,那线就勒断了它的脖颈,那肥重的头颅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阿离的脚下。
阿离的表情有些呆愣,径直看向宁谨,失神地问道:“阿谨,你为何直接杀了它……”
这厕鬼本就是鬼魂,现在被杀便是魂飞魄散了。
宁谨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厕鬼头颅,眼中轻慢淡然,声音淡淡地道:“它今日吓到了方翎。”
阿离的眼眸带着几分愕然,她并不能理解宁谨为了这样一个原因就毫不犹豫地杀了厕鬼。
她看着眼中毫无感情的宁谨,这才再次反应过来,宁谨已经不是百年前那个善良天真的小姑娘了。
现在的宁谨是一个怨念深重的厉鬼。
而留在过去一直走不出来的是她自己。
宁谨看着阿离失魂落魄的模样,垂了垂眼眸,问道:
“明华可还同你说了什么?”
阿离很快反应过来,应道:“他的师父会在三日内赶来姑苏。”
宁谨重新坐回了棺材上,并未应声。
阿离抬眸看了一眼宁谨,又说道:“是阿谨将阴阳逆生阵一事告知明华师母的吗?”
“嗯。”宁谨并未否认,不咸不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阿离再次沉默了下去,若是向宁谨所说这般,鬼域的漏洞也就并非偶然。
如果宁谨要用开启阴阳逆生阵,百墟阵原本在鬼域构建起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鬼域的百鬼也能得以逃出。
所以这几个月不断从鬼域中逃出的鬼,皆是因为百墟阵正在被悄声逆转。
难怪宁谨不让她去修复鬼域的漏洞。
阿离心中思绪百转,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干瘪地问道:“那拂镜能信吗?”
“她可不可信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宁谨的声音带了几分清冷,“她只需要找齐那六十个守阵之魂便行。”
阿离听到这话,想起了明华所告诉她的——拂镜杀人是为了开启阴阳逆生阵是为了复生她自己的儿子。
可她却不知,这最终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罢了。
阿离正暗自思索着,又想到宁谨方才话中之意,不解地问道:“百墟阵中阴阳两个阵眼,现下只有阳鱼,若是阿谨只需要拂镜找到那六十守阵人……”
“可是已经知道那阴鱼在何处了。”
宁谨的目光看向阿离,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阿离看着宁谨这目光,便知道自己所问之事是多余,犹豫半晌,又说道:
“那姑苏数以万计的生灵……
“那与我何关?”宁谨终于开了口,涂着大红朱砂口脂的唇显得一张脸分外惨白,她走到了阿离面前,将红色的嫁衣脱下,露出了其中死白的肌肤。
那美丽的肩胛骨处,两根画着符文的木钉丝丝地钉入其中,将那处生生割裂。
“阿离,这里好痛。”宁谨的眼白渐渐变得猩红,一行暗红腐臭的血液从那木钉的伤口处流了下来。
“痛得我一整夜一整夜地无法闭眼。”
阿离看着宁谨伤口处的血液,眼神有几分恍然。
她知道的,宁谨最怕痛了。在她还是只幼猫的时候,宁谨捡到了她,她因为害怕而不小心抓伤过宁谨,宁谨当时哭了许久,吓得阿离许久不断乱动,最终还是被哭完的宁谨抓了回去。
宁谨眼中溢出了几滴血泪,像是不解一般问道:“真奇怪,他们明明都已经被杀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真奇怪……”她不断呢喃着,漆黑的眼眸中满是疑惑,渐渐地说出口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真奇怪,是不是要把所有人杀了才会不痛……”
阿离看着宁谨嘴唇上渐渐浮现出的黑色丝线,那些丝线将宁谨的嘴唇严严实实地缝在一起,她含含糊糊地嗡动着嘴唇,暗红的血液便不断从嘴中流出。
她拿出了一袋板栗酥,眼中的泪越来越多,用被缝得严严实实的嘴唇面对阿离,哭泣着咕哝:
“吃……不到了……”
阿离看着不断哭泣的宁谨,身体渐渐颤抖起来。
小时候的宁谨常常抱着阿离亦步亦趋地跟在宁越身后,宁越常常抱怨着宁谨这个麻烦又给她捡了个小麻烦,却还是会给宁谨买板栗酥。
宁谨便装傻充愣,当做听不懂宁越说的话,高兴地接过板栗酥,她一半阿离一半。
那时候的阿离已经学会和宁谨玩闹时,要小心翼翼地收起利爪。
阿离真喜欢这个捡走她的人类。
她是世上好看的人类。
但现在一切都被毁了。
阿离身体颤抖着,渐渐抱住了宁谨,像着宁谨小时候哄自己睡觉一样,轻抚着阿谨的头发,低声说道:
“我会帮阿谨实现所有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