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方寒舟一脸惊慌地掀开马车帘子。
小翠直接将他推开,喊着把守在公主府的女兵,“快!公主晕倒了!”
门口守卫的女兵动作迅速。
一个个撞开碍事的方韩舟,立刻窜上了马车,将李烟竹抱出。
小翠握着李烟竹的手,一边跟着跑,一边调度人手。
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全忙开了。
只有方寒舟一个人在府前喘着粗气站着。
他扯住一个小厮,“公主怎么样了?”
小厮抬头看了看他的打扮,行了一礼,“公子莫要影响了奴才进宫。”
他还想去拽,手却被抚落。
“得罪了。”
他想上前进入到公主府里,却被守卫直接拦住,任凭他怎么解释就是进不去。
不一会自己家的小厮赶马追了上来。
他看见小厮身后跟着医师才恍然大悟,是他瞎操心了。
长公主府要什么没有?
是他愉矩了。
想明白后,方寒舟转身就走。
今日这事,他还得和父亲好好筹谋,这把火可不能烧到方府。
他拎着袍子走进家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仆从。
“大公子回来了!”
他点点头就往正厅走。
“公子,忘忧草找到了。”
方寒舟一下子停住了步伐,急切地问,“找到了?”
“对,今早苏老爷送来的。”
“苏伟成?”方寒舟扯住仆从的衣襟,惊讶地问出声,“他从哪弄的?”
“说是从商队里收来的。”仆从低下头,脸上皆是惧色,“他听闻方家在找这味药,便出了重金买下来了,送给老爷。”
他吞咽了下口水,视线闪躲,“为的是保他那小儿子苏南一……”
“他倒是想得美!”
方寒舟摔袍大步往里迈,“父亲收了?”
“老爷说考虑考虑。”
仆从急忙小碎步跟上。
“行,我知道了。”
他摆摆手,进了门后恭敬地喊了声“父亲”。
厅上的老者点点头,将茶落下,示意他坐。
“你是在赌场碰见长公主的?”
方寒舟不敢隐瞒应了声“是”。
贪财好色在掉脑袋的事情上不值一提!
他今日也是刚出禁闭。
老头子不让他经营那家赌场,整整关了他一个月,最后他是答应不再去了才放了他出去。
意外的是这次父亲没像往常一样抽他,反而好生言语。
“你说好好的长公主去那干嘛?”方太尉站起身背着手踱步,“还有这忘忧草,我们寻了半年,竟让那苏伟成拿了去。”
他脚步一顿又转过身,“巧就巧在他正为了私生女苏映映的事,求到了我的头上。”
方太尉快步走到方寒舟身前,手恶狠狠地指向他,“而长公主前脚从王家出来,正好就碰上了刚出禁闭的你。”
他眼睛瞪得很大,配合着外面打闪的天气,像是镇压邪祟的铜像,“而长公主玩了那么久都没事,怎么刚和你搭上话就吐血了呢?”
方寒舟不解地皱眉,“父亲?”
方太尉“啪”地一声拍手,脚步快速地后退,颓败地坐回椅子上一动不动,只嘴里反复念叨着事情的发展经过。
“父亲,儿不知今日会碰见长公主。”
“你当然不知道!”方太尉手重重地砸到了桌子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
“父亲我!”
“你什么?”方太尉嗤笑,“长公主今日就是特意蹲你的,你以为你躲得过去?”
他手摩擦着胡茬转过身,又坐回了椅子上,“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啊……”
“哪个虎啊?”方韩舟不解。
方太尉嫌弃地撇了他一眼,直接招呼着小厮,“赶紧去追苏老爷,就说这事我应了。”
“父亲!”方寒舟连忙拉住要走的小厮,“苏映映是我们唯一放过去的棋子,况且就算我们应了,表妹也不会答应……”
“表妹?”方太尉厉声质问,“命重要还是你表妹重要!”
方寒舟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要不要杀了?”
方太尉手抬起来就要抽下去,手狠狠地指着方寒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就算我家不出手,也总有人出手,但现在已经有人用刀子架你脖子上了,糊涂!”
方寒舟皱皱眉一脸委屈,
但什么也没说便松开了小厮的手。
方太尉迈着大步越过他,
“我要进宫,你就待在院子里,别再出去给我惹事了,还有赌场尽快弄干净!”
他单手端着放于胸前抬头看阴沉沉的天,“变天了……”
“这天是要变啊……”
王相背着手看着面前的红珊瑚隔断,“长公主,您给微臣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他手“砰”的一声砸在红珊瑚上。
鲜血顺着珊瑚枝杈往下流,阳光照在上面更显摇曳。
他气的胡子随着嘴唇一起颤抖,却还是努力平复闭着眼平复着。
“老爷!老爷不好了!”
仆从气喘吁吁从门外跑进来,“长公主不行了,太医说只有三天了……”
“三天?”王相睁开眼睛,“这毒解不开吗?”
仆从哆嗦地跪在地上,“缺一味关键的药。”
他偷偷瞥向王相的神色,吞咽了下口水,“忘忧草。”
忘忧草?
王相紧抿着唇,咬牙切齿地又重复了一遍,“忘忧草?”
他气得脑仁疼,放在珊瑚上的手攥得更紧。
仆人急忙爬起来拦着他,他却浑身都在抖。
“这就是报复!报复!”
王相反手抓住仆从,“为了个心上人,竟然自己也服了毒,好啊好啊,真不愧是长公主!”
“爹!爹!”
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透过走廊传进来,随后王宣芜便跛着腿奔进过来,直接摔在大堂上,又连忙起身跪好,可神情里的慌张仿佛是死了爹一样。
“成何体统!”王相指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求爹爹救救长公主!”
“我救?我拿什么救?”
王相瞬间气得直拍着他的胸脯,声音都在抖。八壹中文網
珊瑚上淌下的血越来越多,将花盆里的鹅卵石都覆盖住了,这样子倒好像红珊瑚是从血泊里生出来的才这样红。
他俯下身,慈爱地望着王宣芜的眼睛,然后手指自己,
“你怀疑是我给长公主下的毒?”
“孩儿、孩儿。”王宣芜跪在地上手扯着王相的衣襟,“相信不是父亲做的。”
他愧疚地低下头,一双清透的眼睛忍着不让泪水留下来。
“孩儿是真的喜欢小公主,不希望她有事。”
“那我呢?”王相染血的手颤抖地贴向他的脸庞,“我是你爹爹啊。”
他直起腰闭上了眼,“如今为父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救你的心上人?”
“父亲……为何?”
“为何?”王相叹了口气,“芜儿,公主喜欢的人是宋清暮。”
“我知道。”王宣芜的声音落寞中透着一股凄凉。
“如今她闹着一出,也是为了宋清暮。”王相拍拍他的头,“该死心了。”
王相“啪”的一声折断了红珊瑚,
“公主不会嫁给你,而如今她中毒,矛头直指我王家,又撺掇着方家挤兑于我,圣上为了稳住局势还不会动我们,但若是不让他消气,以后这路更是难走。”
手里拿着一截残骸高举着,“芜儿,别怪爹爹。”
他一下一下砸到王宣芜的伤腿上。
每抽一下,都仿佛是抽到了他自己的心坎上。
王宣芜牙紧紧咬着嘴唇发出阵阵闷哼,“父亲,孩儿怕是会让您失望了……”
他抖着惨白的嘴唇笑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小公主呢……”
最后王宣芜的腿上衣料的颜色变得比红珊瑚还要妖冶美丽。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却还是念叨着“小公主”。
王相眼里一片浊泪,
他身子踉跄地后退,一下撞到了隔断上,惹得红珊瑚“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弹起的碎珊瑚割破了他的右脸。
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抵在碎成一片的红珊瑚上。
那样子别提多有美感了。
王相抿着唇,靠在隔断上,“除了日常采买的下人,其他人非必要不出府。”
他猛地咳嗽,胸膛起伏不定,偏头瞥向如同死狗一样的王宣芜,扔下了手里红珊瑚的残骸。
“他腿上的伤任何人都不许医治,以后也不需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王相转身要走,发现衣摆被狠狠抓住,但他还是狠心踢开了。
“别怪为父。”
儿,只有这样我才保得住你。
他出了厅,抬头看向暗沉的天,“这天是要下雨……”
这雨果然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砸到了行进的方家马车上。
砸到了沉寂的相府的瓦片上。
李烟竹从贵妃椅上起身,上半身探上了窗户,她下巴搭在胳膊上倚着,两只眼睛直直地看向对面起雾的竹林。
“公主,小心凉。”
小翠拿着个白大氅搭在她的肩膀上。
“嗯,我交代你的别忘了。”
李烟竹伸出手去,感受着雨水砸在手臂上。
透明晶莹的液体在她白嫩的胳膊上打出一个又一个圈,她却像感受不到凉意一样,扭过苍白的脸,“你说暮暮现在做什么呢?”
她杏眼黑白分明,却藏着雾气,“我有点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