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午休时间过了,官差又拿着铜锣在敲。
那模样像极是赶畜生。
但让他们现在的处境连畜生都不如。
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踉跄地被扯着站起。
起不来的便用鞭子抽。
哪怕当场没气了,官差们也不会在意,反正总是要死人的。
宋清暮眼里的厉色尽显,他收起东西后忙去扶宋清朝。
“他们死,而我们活,这便是活局。”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漠北之行,会有人走不到漠北,但这个决定权不能在他们身上。
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他们担不起!
宋清朝撑着宋清暮慢慢站起身。
她亭亭玉立,宽大的衣服罩在身上,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如果身体允许,
她还有第三个方案,那就是她上山把那帮人先剿了。
宋清朝缓慢地迈出步子,捏了捏手里的香囊后将其收到了空间,转头看向宋清暮。
“暮暮,富贵险中求。”
“不行。”宋清暮看都没看她,便直接拒绝。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总会有的。”他梗着脖子,未尽的余音冰冷瘆人。
“你忘了?”宋清朝靠在他身边走,声音却分外温和,“在军队的时候,哪一个营都打不过我。”
“那是以前。”
宋清暮站住脚步,挡住了她前进的路。
“谁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行。”
他一双桃花眼,但盯着人的时候却总是冷漠和疏离。
“长姐。”
宋清暮单手接住抽过来的鞭子,发出了“啪”的一声。
他眼神瞬间变得凛冽,黑沉沉的眼瞳散发着危险的光泽,像是深渊勾引着人堕落。
宋清朝扭头看向骂骂咧咧的官差,脸憋成了猪肝色还是扯不出宋清暮手里的鞭子。
她的视线转到他的手上。
黑色混着泥土的鞭子缠在白皙的布上,可那鲜红的血液却触痛了她的眼睛。
“暮暮!”
她咬着唇,握住了宋清暮的手腕,“松手。”
宋清暮低头看了她一眼,又警告似的瞪向官差,“我们自己会走。”
随着他手一松。
呼啸而过的鞭风,吹乱了宋清朝的发丝。
再转眼,她便又被宋清暮抱起。
她小小的一只,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官差的抽打,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淡漠地往后一瞥,满眼杀气。
“你看什么!”官差扬起鞭子的手抖了一下,但还是不服输地落下,“还当自己少爷呢!快走!小心我抽你!”
他再抬起鞭子时明显就虚晃了一下。
宋清暮懒得搭理他,只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他从来不在乎死人做了什么。
“长姐,你别想骗过我,我不会同意的。”
宋清朝轻轻点头,但她的视线却是在宋清暮身后那个继续拿着鞭子抽人的官差。
贼眉鼠眼,欺软怕硬。
她勾着宋清暮的脖子,手却贴在他的背上。
粘腻的,温热的血粘在她的手指上,也将她的瞳孔染上了愠色。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顺着胸腔传来,震得她贴在宋清暮肩膀上的侧脸发麻。
“我想什么?”
宋清暮没有搭话,转而换了另一个话题,“你怎么不编草席了?”
宋清朝眨眨眼,往后仰着看他,“现在编它,是为了过几天收尸用的吗?”
她语气认真,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宋清暮却被她逗得翘起了嘴角,“倒也不是不行。”
宋清朝又靠回了宋清暮的身上,闭上眼安慰着,“我们会活下来的,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睡一觉吧,我不累。”
“嗯……”
宋清朝也不知是那鸽子太肥美,还是暮暮的怀里太温暖。
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见到了娘亲搂着她在树下荡秋千,她短短胖胖的小手指着在舞剑的暮暮笑。
微风徐徐,卷起阵阵白浪泛着梨花香。
他们本该是这样的啊!
一阵风儿吹过,眯了她的眼。
小小的她再睁开眼睛时便是一片火海。
她的手也变成了粘着血的芊芊玉指。
她赤着脚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破碎的红纱,摇曳的灯烛将她眉间的羸弱都遮掩了三分。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她念着词娇笑着,如同祭祀时洒水祈福那样,将手中的红烛洒向每一个角落。
烧吧!
烧掉这罪恶,龌蹉的一切!
她转了个身大吼着,将手中的红烛用尽全身的力气掷向高台。
“嘭”的一声,绽放了绚丽烟火。
“大王,奴家的礼物您喜欢吗?”
她瘫软地跪在了一个没了气息的少年旁,却不敢去触碰他的泛白的青丝。
她的眼里含着血泪,手抹着被咬得肿胀的红唇却笑了。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若有来生,我定让他们也尝尝这国破家亡的滋味……暮暮别怕,姐姐来找你了……”
“长姐,长姐,醒醒。”
宋清朝猛然睁开眼睛,冷汗浸得她后背全湿了,风儿一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叫了你好久了?”
宋清朝“害”了声后弯起眼笑了,却在发现自己揪皱了暮暮的衣襟后又失落了起来。
上天倒是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可她做了什么?
她抿唇,抚平了暮暮的衣襟,“没事。”
“你总是没事。”宋清暮叹了口气,“可我怎能不知你?”
宋清朝笑着搂进宋清暮的脖子,“傻小子。”
温和的夕阳,一寸一寸打在他精致的容颜上,如玉一样的皮肤映着暖红色的光。
她伸出手去拽宋清暮的发丝,又喊了声,“傻小子。”
宋清暮拿她没办法,也任着她玩。
这核实后,宋清朝倒是觉得自己像个妹妹。
不过很快就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了。
她也休息够了。
脚终于落地后,她瞧见暮暮将哆嗦的手藏在了身后。
宋清朝抿着笑没有吱声,而是掏出了密信又写了一些,这次没问宋清暮,而是直接替他写上了“安好”两个字。
真是可爱的弟弟。
她都要死了,那怎么可能放过欺负她的那些人呢?
“长姐,你都写了些什么?”
“写了些什么啊……”宋清朝抬起头看向漫天的星辰,“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写的这些,却能让他们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