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娇娇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身在璟王府中的夏书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想着白日里发生在皇宫中的赐婚之事,爬起身来。
缓缓打开木盒,他将盒子中身着白衣轻纱的女子面人拿出。
许是时间久了,面人的容貌变得不甚清晰,反而增加了如烟的朦胧美感。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本王房中?”他小心翼翼地将面人放回盒子中,再看向盒中已经干枯的枫叶。
红棕的叶子泛着一丝暖色,依稀可见模糊的“唐”字。
“你也是唐姓…”他喃喃道,“唐,唐唐…”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头痛,淹没了他的思绪。
……
躺在床上的唐娇娇,望着上方的床幔,回想着今日所见和心头疑问。
启皇的御书房中,有一间不为人知的密室,里面塞满了被虐待而死的动物。
这说明了此人的心理是何等的扭曲与压抑。
此事会不会皇座下的囚室有关?她再想到在金銮殿中所见。
启皇不可能不知道皇座下的玄机,说不定那囚室就是他的杰作。
可是那被囚之人为何不挣扎吵闹?
她记得,几次去金銮殿上,从未听到过有来自地下的异动。
她想到昨夜见到的启皇,是带着怒意从金銮殿中出来的。
若说两者没什么联系,她自是不信的。
只是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真相尚未可知。
她如此想着,在轻微的咳声中,逐渐睡去。
翌日。
唐娇娇是在唐小黑的踩踏下醒来的。
“黑仔…”她将踩在胸口处、压得她有些喘气不顺的唐小黑挪开。
“外面怎么了?”她刚睡醒,意识有些不清醒,听到了街道上的喧嚣声。
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她看到许多百姓聚集在街口,看着新贴出的告示,七嘴八舌议论着。
有不识字者或站位靠后者问道:“这上面写得什么?”
“说的大概是,圣上赐婚,璟王殿下夏书璟与原监天司卿唐娇娇,将择日成婚。”靠前者回道。
“唐娇娇?这名字听得这般耳熟,可是总跟在璟王殿下身边的那位红衣少女?”
“可不就是,当初南征大军凯旋回京时,我便说过,只有唐姑娘那般国色天香的女子才能般配得上璟王殿下。”
“切,你就马后炮吧。”
“哎,你怎得不信呢,当时这唐姑娘没有出现,还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我就知道老天有眼,不会让这么好的姑娘香消玉殒的。”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唐娇娇悄悄合上了窗子。
启皇竟这般着急?他到底想做什么?她没有想到赐婚告示出的这般快。
想不出头绪的她,准备走出房间透透气,刚打开一半房门,一道玲珑身影挤了进来。
“妘儿?”她看着火急火燎进入房中之人,疑问道,“怎么了?”
沈念妘抬着头看向她,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娇儿姐,那街上告示说的是真的吗?”
“告示?”她恍然道,“妘儿你是问我的婚事?”
“对,”沈念妘的心情都写在脸上,继续郁闷地追问道,“娇儿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什么璟王吗?”
“嗯,不出意外的话,我是要嫁给他了,”她点头答道,“妘儿你怎么了,不高兴?”
“当然了,娇儿姐这般好,那个璟王对你,对你…”沈念妘本想说那般不好,想了想还是改了口,“对你那般冷淡,为什么要嫁给他?”
“妘儿,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她伸出手想要摸摸沈念妘的头,安抚一下对方的情绪,即便她不清楚沈念妘为何会因为此事不悦。
“我不听,我不听。”沈念妘甩着头,躲开她的手,转身跑出了房间。
恍惚间,唐娇娇似乎看到了沈念妘边跑边在脸上抹了一把的动作。
这是怎么了?她看着落在地上的晶莹,愣在了原地,妘儿为什么哭了?
就在她愣神之际,从房门外转进另外一道身影。
花荷边绣着手中刺绣边对她说道:“是不是想不明白这妮子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啊?花荷?”她回过神,回道,“是啊。”
“若是昨夜之前,我也不知道,”花荷突然有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喊出了她某个早已不用的化名,“乔爷,这一路相处下来,你就没发现沈小妮子对你有不一样的情愫?”
“怎么突然叫我以前女扮男装的化名?”提到这个,她的脸有点烫,“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
“叫你化名是提醒你,”花荷风情万种地白了她一眼,“想想我,没遇到掌柜的之前,还不是差点沦陷在某人的飒爽英姿之下。”
听到这话,她目瞪口呆道:“花荷,你不会是想说,妘儿对我…可是我把她当做不谙世事的妹妹来对待啊。”
“哎,济州岛上初相遇,一见红衣误终身,”花荷戏谑地看了她一眼,“乔爷,似我与妘儿这般柔弱女子,真真敌不过你那巾帼魅力啊。”
“我哪里就...”花荷的话说得她一愣一愣的,“妘儿她...”
“不与你贫了,我这绣花还没好,再不抓紧要赶不上日子了,”花荷边绣着花,边转身往外走去,“还有,你就别去找妘儿火上浇油了,我去便好,小妮子耍性子,哄哄就好了。”
花荷走后,房间中只剩得唐娇娇一人。
她也没了心思出去,躺回床上,一把捞起吵醒了她又自己去打盹的唐小黑,揉着那张圆脸。
“黑仔你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她喃喃道。
“喵。”唐小黑躲开她的魔爪,抬起前爪洗着脸,将被扒乱的胡须摆正。
她不知道的是,她与夏书璟成婚之事,已由启皇用军中传信鹰隼,传向天下各处。
......
大梁北部边境,与丛极接壤的北疆重地,北珺城。
尽管已是深春,此地依旧大雪纷纷,冰天雪地。
北城楼之外,飘着雪花,如棉,如柳絮,更如鹅毛。
城楼之上的阁楼中,一烧着木炭的炉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炉灶上温着一壶酒。
炉灶边,一方桌案,左右各坐着一发须花白的半白老者,对弈着桌上棋局。
其中一人手持黑子,迟迟未落下手中棋子,许久后,将棋子扔入盘中,赞叹道:“老夫认输了,想不到大梁第一拳,不仅拳术冠绝,就连棋艺都是这般高超。”
“镇国公谬赞了,我也只是侥幸胜了半子而已。”桌案的另一边正是夏傲,夏伯。
“哎,”唐战摆了摆手道,“棋局如战场,而战争只有胜或负两种结果。”
唐战起身倒了两杯温酒,递给夏伯一杯,走出阁楼,看着城外逐渐被风雪掩埋的残辕断戈,感慨道:“这场仗,也不知要持续多久。”
“说不好。”夏伯走到唐战身边。
在两人无言之际,手下来报:“国公,夏帅,梁安有加急传信。”
“呈上来。”唐战说着,接过手下递上来的书信。
片刻后,唐战面露喜色地将手中书信递给夏伯,说道:“老夏,看来你我兄弟要亲上加亲了。”
“哦?”夏伯带着疑惑,将书信接过。
脸上的困惑缓缓变为喜悦,不苟言笑的夏伯,露出了难得的会心笑容:“殿下和唐姑娘,总算要修成正果了。”
“是啊。”唐战不禁感慨,想起了他愧对的、将他从囹圄中背出的倔强少女,嘴角露出了父亲的笑。
“报...启禀国公、夏帅,丛极又开始组织新一轮的攻城了。”
安宁和喜悦总是短暂的,唐战和夏伯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早日结束北伐的决心。
唐战一声令下:“迎敌。”
夏伯饮尽杯中酒,目光明亮道:“早一日打退丛极,便能早一日赶回梁安,说不定还能喝上殿下和唐姑娘的喜酒。”
......
临安城西城楼,每到黄昏时,戚之风都会到城垛口坐上一坐。
“梁安来信了。”顾三娘轻轻走到了戚之风身后,开口道。
“我知道。”戚之风没有回头。
“她要与那夏书璟成......”顾三娘的话没说完,最重要的一个字被打断了。
戚之风还是没有回头,恼怒道:“三娘,我说,我知道了。”
一时无言。
临安城中骤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哨箭声。
顾三娘脸色一变:“有敌情。”
戚之风猛然转身,一声不吭地向城楼下走去。
“你去哪?”顾三娘在他身后喊道。
“血正热,杀倭寇。”
说完,他闷头走去,却撞见了两个人。
“老大?二哥?”他看到拦住去路的人,诧异道。
秦百岁苍老的声音响起:“四恶人虽为了官,但可从来没有分开这一说。”
“四弟,你若是抛下我们,二哥可是要请你吃倭人的凉拌耳丝的。”辛祚那阴柔的脸上,露出一抹百媚生般的笑。
戚之风再看向跟上来的顾三娘,感激地说道:“老大,二哥,三娘,谢谢你们。”
......
黑沙漠边缘的最后一个小镇上。
吴仇坐在简陋的酒馆中,叼着草叶,喝着酒。
吴家汉子整理好补给,说道:“仇爷,都准备好了。”
吴仇问道:“嗯,有什么最新消息?”
“那伙势力已在我们前头进了黑沙漠,另外......”吴家汉子有些犹豫道。
“说。”吴仇眉头一皱。
“梁安的消息,梁国皇帝已昭告天下,唐姑娘与那璟王不日成婚。”
“知道了,”吴仇饮完最后一口酒,拍在桌上几辆碎银。
汉子疑惑问道:“仇爷,去哪?”
“回吴家,早些解决完麻烦,早日回去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