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这、这——”
周绍早已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神迹啊!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天神打雷,还是老天发怒?
当然,有了之前的热气球,周绍多少有了经验。
他知道,江面上炸开的烟花,都跟那些圆乎乎的小瓶子有关系。
“我说了,我不会让我的将士以身犯险。”
明明有神器不用,非要让将士们淤血杀敌,这不是孤勇,而是傻缺!
顾倾城对于眼前的这场烟花秀十分满意。
她绝美的面容上,满都是浅浅的笑容。
周绍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极力控制着呕吐的欲望——
战场本就惨烈,而眼前的一幕,尤其挑战人的底线。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周绍都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烧焦的味道。
他还通过女君送给他的“千里眼”,看到了更为清晰、更为详尽的一幕。
残缺的尸体,痛苦哀嚎的兵卒……妥妥的人间炼狱啊。
这样的画面,他一个亲身经历战场的男人都有些受不了,就更不用说似女君这般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女了。
可自家女君呢,望着这样惨烈的画面,居然毫无不适感。
她、她竟然还能做到谈笑风生?
“不愧是女君,竟是比郎君还淡定自若,有大将之风。”
周绍惊诧之余,默默的给自家女君点了一个赞。
“好了,让将士们出动吧!”
顾倾城没有在意周绍的反应,她还盯着江面。
一场烟火秀结束,宇文珩的人马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这个时候,也该冲锋了。
干掉宇文珩的人马,渡江,并强攻对面的城池。
顾倾城要的从来都不是被动防御,而是进攻、进攻、进攻!
陈端已经继位,顾倾城必须更快更多的握住筹码。
江边的人马,已经对岸的几个城池,便是顾倾城首要的目标。
“谨遵命!”
这一次,周绍对顾倾城那叫一个心服口服。
他片刻都没有犹豫,赶忙下令。
留守江边的不足两千兵卒,纷纷登船,快速的朝着江心而去。
“少将军,咱们赶紧走吧!”
宇文珩的亲卫们,见敌军开始攻过来,不敢再耽搁。
他们一边呛水,一边拼命的划动四肢,自己逃生的同时,也没有拉下宇文珩。
宇文珩:……败了!我居然就这么败了!
但,宇文珩到底是更够成就一番霸业的人,或许还有短板,但也不是泛泛之辈。
他快速调整好情绪,压下胸中翻滚的种种情绪,“走!收拢残部,去河阴!”
宇文珩推开亲卫,找到一块残缺的船体,艰难的爬上去。
他忍着对于水的恐惧,强令自己站起来。
顾不得浑身的滴滴答答,他大声喊道:“兄弟们,跟我走!”
水中挣扎的兵卒们,或是受伤,或是溺水,正是惶恐不安、胡乱扑腾的时候。
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他们开始试着划水,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朝着宇文珩靠拢。
“少将军,留守江边的兄弟来救咱们了!”
亲卫赶忙提醒。
宇文珩又有了底气,他大声喊着,“兄弟们!援军来了!援军来接应我们了!”
嘴里喊着,宇文珩心里却在拼命祈祷:别再炸烟花了!老天爷,求你开开眼,让我和将士们逃过这一节。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真的开了眼,而是另一边的顾倾城善心大发,她没有再让人投掷小瓷瓶。
只是任由江边的守军,一路喊杀,渡江,然后杀入对岸的军营。
宇文珩知道自己士气受挫、军心不稳,不敢恋战,游到岸边,从水里爬出来,不敢停留,直接带着残存的人马逃去河阴。
那里是几百里外的一个县城,比较靠北。
关键是,那里有三千人马的屯兵。
宇文珩在赌,他赌顾倾城不敢孤军深入,不敢将战线拉得太长。
随后的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顾倾城确实没有乘胜追击,任由宇文珩及其残部逃脱。
“……少将军,我总觉得那个顾三娘似乎是‘手下留情’。”
“或许,她还是顾念着跟少夫人的姐妹之情吧。”
逃离了江边,身后的喊啥声渐行渐远,宇文珩及其人马,没有那么急切的逃命了。
其中一个亲卫,抹了把脸上的水,略带叹息的说着。
“手下留情?”
还别说,宇文珩也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觉得不理解,但事实就是,顾三娘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至于原因,宇文珩还不好判断。
“为了顾幼仪?”
宇文珩表示质疑。
自家妻子确实是顾三娘的嫡亲堂妹,但对于真正的上位者来说,眼里只有利益。
所谓的亲情,根本就不重要。
换做宇文珩自己,他也不会为了可笑的情分,就轻易放走一个强敌。
赶尽杀绝,永绝后患,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至少顾幼仪,没有那么的重要。
否则,当初顾家逃离北朝的时候,也不会把她给留下。
就算顾幼仪已经出嫁,若顾家真的在乎她,就算是骗、就算是绑,也要把她带走。
顾家却没有这么做,甚至利用顾幼仪蒙蔽了北朝上下,让顾家可以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不是为了顾幼仪,顾三娘又是为了什么?
觉得他宇文珩是一代英豪,生出了“惺惺相惜”?
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底层的酸腐文人写出来的传奇故事。
宇文珩自己都不会做这种傻事。
顾三娘,虽然是个妇人,但绝对没有妇人之仁!
不说别的,只说她弄出来的“烟花秀”,就足以证明她的心狠手辣!
用力闭了闭眼睛,宇文珩不愿再回想刚才在江上看到的种种惨状。
不管顾三娘是不是放了他一马,他都不会感激。
从今往后,他与陈端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祸水:……没病吧,他不是应该记恨陛下嘛。
顾倾城则表示:这就是‘世俗偏见’的好处,男权社会里,女子都是依附于男子的。
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女子自己惹了事儿,世人也会习惯性的把帐记在她的“监护人”头上。
祸水:……
好吧,它似乎有点儿明白,陛下所说的“嫁给陈端,我也有好处”的那句话的深意。
确实啊,有陈端在前面挡着,陛下就能低调发展、猥琐发育。
“少将军,不好,少夫人不见了!”
亲卫们听不到顾倾城和祸水的闲扯,他们更关注自己的主公。
正巧提到了少夫人,亲卫们便下意识的左右环顾,然后惊呼出声:“少将军,少夫人莫不是出了意外?”
少夫人也不会水啊。
关键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一旦落了水,都没有自救的能力。
“……不用担心!”
宇文珩却没有太过着急。
一来,宇文珩对顾幼仪没有那么的情深义重。
且作为上位者,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数千的人马,掉过头去救人。
二来,宇文珩选择相信顾倾城。
都是顾氏女,只要顾幼仪活着等到了江对岸的人马,顾三娘就不会不管她。
若是没能撑到“援军”,那也是顾幼仪命中有此一劫。
宇文珩除了叹息,也没有别的办法。
相较于一个顾幼仪,宇文珩更担心自己的谋士、心腹。
“对了,可曾见到即几位先生?”
宇文珩刚才急着逃命,真的没有留意其他人。
此刻,稍稍安全了,又被提醒,宇文珩才终于有心思关注这些。
“……除了姜司马、刘先生,其他几位先生都还在!”
亲卫们去后面的大部队搜索了一圈,赶忙回来禀告。
“姜司马?姜池!”
不知为何,宇文珩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其实,他并不能确定姜池是死在了江里,还是趁乱逃了出去,亦或是被敌军俘虏。
但,宇文珩总是忍不住回想起那日在帅帐,姜池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他“逃无可逃”。
“姜池,希望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否则,他定不会放了姜池,哦不,是这一切的幕后之人——陈端!
……
阿嚏!
阿嚏!
顾幼仪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是谁在惦记她?
阿珩吗?
对!
一定是阿珩!
他发现自己不见了,定会担心,也定会想方设法的寻找她、救她。
“喝碗姜糖水吧。”
顾倾城缓步来到江对岸的临时军营,看到瘫坐在地上的顾幼仪,轻声说了一句。
算起来,顾倾城也有八、九年没有见到这个堂妹了。
对于堂妹的记忆,真的变得非常模糊。
只是依稀记得,她是个容貌姣好、智商却一般的小女郎。
上辈子,顾幼仪靠着顾家,嫁给了北朝的八大勋贵之一的步六狐氏。
步六狐也是八柱国之一,手握重兵,是宇文珩拉拢的对象。
步六狐氏的嫡长子迎娶顾幼仪,也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结盟。
随后,顾倾城辅佐宇文珩统一天下,登顶帝位,步六狐作为姻亲,也得到了重用。
如果顾幼仪不犯蠢,她就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
可惜啊,顾幼仪拿着一把好牌,却打得稀烂。
“明明是我这个皇后(天后)的嫡亲堂妹,却还能闹得后宅不宁,不但让步六狐氏弄了个贵妾出来,还让那贵妾得到了掌家权。”
“堂堂顾氏贵女,要娘家有娘家,要嫁妆有嫁妆,却还能过得如此憋屈,顾幼仪也是头一份儿。”
顾倾城想起前辈子的某些事儿,忍不住的摇头。
顾幼仪若是真的跋扈,能够仗势欺人也可以。
毕竟她背后有顾家,而顾家就算被顾幼仪折腾得没了耐心,也会为了一个“顾”字,给顾幼仪撑腰。
可她呢,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妒妇、毒妇,却还让丈夫有了贵妾,并生出了好几个庶子庶女。
“……一个人能够蠢到她那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顾幼仪绝对是既弄丢了面子,也失了里子,娘家、婆家乃至全京城的贵妇们都厌弃。
祸水挠头,“这样的人,也能重生?真是白白浪费了重生名额啊。”
顾倾城眼底却闪过一抹暗芒,是啊,顾幼仪居然也能重生。
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顾倾城眼底的眸光一闪而过,祸水都没有察觉。
就在这一人一统暗自交流的时候,顾幼仪已经抬起了头。
“你是谁?顾卿呢?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顾幼仪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虽然眉宇间隐约有些熟悉,但牢记上辈子的顾幼仪,完全没有把眼前这个绝世美人儿跟自己那个无言丑女的堂姐联系起来。
根本不可能,好不好?
顾卿的丑,天下闻名、名留史册,关键是不可改变!
顾幼仪并不认为,自己重生一回,顾卿就会从丑八怪变成大美人儿。
“四娘,这就是我们家三娘啊!”
还是顾倾城身后的侍女,听到顾幼仪的话,一个没忍住,直接道出“真相”。
这个四娘是什么眼神儿?
他们家三娘明明非常像公主,只要是熟悉公主的人,看到三娘就会知道,这是公主的亲生女儿。
四娘好歹也是和公主相处了近十年,怎么就这么“眼拙”?
“顾卿?你是顾卿?不可能!你、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好看?”
顾幼仪瞪大眼睛,看向顾倾城的目光,仿佛见到了鬼。
这,绝对比她重生还要让她感到惊异啊。
“或许是岭南的水土养人吧,又或者我和岭南的八字相合。”
顾倾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
顾幼仪被刺激狠了,竟有些恍惚。
“难怪啊!难怪陈端会看上你,不只是你能干,也是因为你变好看了!”
“但,那又如何?你只是陈端的未婚妻,你未必就能成为陈端的皇后。”
说到这里,顾幼仪仿佛有了底气,她眼神带着恶毒,“陈端已经继位了,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旨册封你为皇后,更没有派人来接你!”
哈哈,就算变美了又如何?
就算自己的未婚夫当了皇帝又怎样?
不还是被“嫌弃”了?!
顾倾城挑眉,哦豁,这个蠢堂妹,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不容易啊。
而随后的事实证明,顾幼仪的“诅咒”,还真的应验了。
三个月后,早已在建康登基的陈端,没有封后的旨意,也没有派人来接顾倾城,而是命心腹送来了一封信。
一目十行的看完信,顾倾城有些无语的对祸水抱怨了一句:“祸水,你说我是不是给他脸了?”
否则,他是这么做到如此的自信、自负、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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