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彻夜亮着的灯在某个瞬间突然关闭,帝嘉安突然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的起伏,一贯清隽的容颜微微有点发白,内敛的眼神聚满凝重。
他做梦了。
不是噩梦,也不是什么好梦。
这些年,他经常会梦到儿时的景象,尤其是在国外生活的那段日子,在高压强制模式中的教育下,童年很多美好的回忆,就是他会在梦里偶然怀念的时光。
不过,梦到美好的往事时,深埋在记忆中一刻都不敢忘却的回忆,也会跟着一并闪烁在脑海里。
他又梦到霍铭了。
他也梦到了苏曼殊。
他们三人站在独步桥上,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梦中霍铭的脸,还是如儿时一般稚嫩,只有他和苏曼殊是如今的样子。
霍铭在用一种很开心的语调,说很想他,这些年,每天都在惦记他,惦记着所有的亲人。
他指着脚下的万丈深渊,说那里就是他生活的地方,说深渊底下藏着很多很多厉鬼,他每天都在跟那些东西斗智斗勇,他差点就被厉鬼咬死了,连灵魂都要被吞噬。
如果不是顾念着最后一丝亲情,他如今便是梦中的厉鬼要将他一并吞噬。
“.......”帝嘉安绵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声在夜里格外的沉重。
他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开灯的打算,翻身下床的那一刻,却是熟悉的走到了书桌边,拿起桌上摆放的一个相框。
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照片上的样子,他就拿在手里,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为什么梦到霍铭的同时,会梦到苏曼殊?
霍铭在说那些话时,苏曼殊就在旁边听着,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她却站在他们的中间。
霍铭还说了,想念他的同时,也恨着他,恨所有人。
他要抢走他所在意的东西,他就当着他的面毁坏心爱的人。
所以,梦中最后的景象便是霍铭突然伸手,将苏曼殊推了下去。
于是,他也从梦中惊醒。
帝嘉安并不是唯心主义,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不相信玄学,不相信宗教,不相信任何不能用科学解决的东西。
再度揉了揉太阳穴,男人的神情露出一抹罕见的疲惫。
咚咚!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叶宏的声音恭敬响起在门外,“帝少,您还没睡吗?老夫人找您。”
帝嘉安没出声,俊美无俦的容颜似乎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带着些许落寞的孤寂。
“帝少?”叶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帝嘉安放下相框,随手打开一盏台灯,借着微弱的光线,走过去将门打开。
“帝少,老夫人找您。”大半夜的,叶宏神清气爽,自从苏小姐没了消息后,帝少的生活就在慢慢的恢复正常,不经意间又是一年。
最初之际,帝少派了不少人去圣加德打听苏小姐的下落,他就是不相信苏小姐死了,半年多过去,都一无所获,反而得到了宫鹏在那边大吵大闹争财产的消息。
宫鹏不知道被谁打断了腿,狼狈的带着几个律师逃窜回国。
“祖母大半夜找我,有什么事?”男人嗓音清冷,面颊消瘦了些,不影响他毫无瑕疵的俊颜,只是深邃的眼窝格外犀利了起来。
“霍老爷子在icu躺了大半年了,身体不见好转,一次又一次病危,老夫人兴许是想问问您的看法吧。”叶宏斟酌地说,说来也是怪事,霍老爷子说病就病,霍夫人死活都不肯告诉霍少爷,霍家那些旁支吵着要个说法。
霍家生意上很多事便丢到帝少手中了,帝少必须分出时间和精力去帮助霍少爷守住那些家产,守十天可以,守一个月可以,就是时间太久了,帝老夫人不大高兴。
叶宏想了想,道:“帝少,老夫人做的一切都是为您着想。”
帝嘉安有些疲惫,闻言沉默着往偏厅走。
帝老夫人喜静,住的位置有些偏,平常活动的范围也靠近环境最静谧的那一块地,假山,庭院,鱼塘都有,像个小宅院一样。
她坐在茶室,一旁的侍从低眉顺眼的正煮着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立马呈上了一杯热茶放在对面的位置上。
帝嘉安拉开门,便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夹杂了点中草药。
帝老夫人正襟危坐,目光睥睨,自带压迫。
帝嘉安眼眸深邃而清亮,随意的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热茶,“祖母,夜里不宜品尝味道过于浓郁的茶水,容易影响睡眠。”
“你每天都插手霍家的烂摊子,你叫我怎么睡得着?”帝老夫人一开口,无形中的威压便让侍从的手一抖,将几滴茶水溅落在了地上。
她斜睨侍从一眼,侍从惊慌失措,忙赔不是。
“出去吧。”帝嘉安淡淡开口。
侍从诚惶诚恐,马不停蹄的退了出去。
帝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大家都听你的话,就连我的随从也听你的话。”
“祖母一会儿又要说霍家的坏话了,让她出去是好事,免得您说的话传到了姨母的耳中。”帝嘉安语气不变,平淡得一丝起伏都没有。
帝老夫人最不喜欢他这副绵里藏针的样子,她沉声:“嘉安,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连老天爷都是在关键时期站在你这边的。”
“多好的时机啊,霍老先生突然病倒了,霍尤又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大可不必费心思管他的事,直接把他的东西占为己有,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一直在等,等着帝嘉安主动把全国矿产的控制权抢到手上。
结果他倒好,居然帮着霍家打理那些生意。
简直想问他是不是有病?
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这些词,他有没有学过?
“那不是时机,那是背叛。”帝嘉安薄唇微勾。
帝老夫人脸皮一红:“......”迟早会被他气死,一根筋的朽木!
“你还是不能理解我的苦心,行了,你去休息吧。”她不想再废话了,他不愿意做,她会帮着他做的。
“哦对了,你的婚事,竟然不愿意按照我说的做,那就联姻吧,内阁长的千金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