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春,天气却比腊月里还要寒冷,了缘被向慕澄架回了中京,但他实在没有脸去见他的爱徒,媚生花向慕澄替他寻到了,他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已死之人手里找到这株草药,但都是白费了力气。
他根本研制不出来解药,或者说,这媚生花只能研制邪毒,却毫无抑制之法。
她的爱徒主动找到了他,他没瞒着,连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看见她又穿上了红衣。
她每次受到灼烧之苦时,都会穿上一身红衣,这样如果有人觉得她气色红润的时候,她便解释说是衣服衬的。
她听了这些事之后也没有难过,只拜托他不要把无解决之法的事告诉别人,只说需要时间就好。
了缘叹气,他面对她这副笑盈盈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叹气。
这不是个好习惯。
她还说,中京恐有巨变,请求他在向慕澄的地盘住上一阵子,等平静之后带她一起走。
她可能又想一个人悄悄地接受死亡吧,一如一年前,她刚到这具身体,悄悄地服了毒,假装只是睡着了。
但他答应了。
吃完饭,江宛泱坐在院子里与向慕澄一同赏月。
“你记得在城外猎场上时我给你涂了什么药吗?”他问。
“记得,”她对这东西记忆尤深,“清霜草。”
“对,”他看向她“你当时说你的心上人身上有这个味道。”
“额,”所以他是在闻人身上闻到了?
他又说:“闻人身上确实有这个味道,不过……”
她在思考,要不要拉师兄做个垫背的。
“不过他自己说的,你并无心上人,而且跟我说了他用清霜草的秘密。”
江宛泱诧异,这种事,闻人就这么跟刚认识的人说了?
她知道他最近一直住在向慕澄那里,而且跟柳穆玩得很嗨,但是,这种事,也说了?
他不是很在乎的吗?
“额,他怎么跟你说的?”她真的挺好奇的。
但向慕澄却说:“这个不重要。”
不,这个很重要!
向慕澄被她求知的眼神打动,扶了扶额,解释道:“他说他不行,让我不要怀疑他。”
哦~,肯定是阿澄对闻人用强了。
“好了,听我说,”她点头继续听他说,“你应该知道,我一直有在你身边放着暗卫,为了保护你。”
她点点头,那暗卫在的时候也总是给她信号,告诉他在附近。
“我知道你为了应付父母告诉他们你有个心上人,可在我看来,你并没有,对吗?”
她点点头,并且夸赞了一下那暗卫的耳朵,还挺好使。
他忽略掉她毫无感情的夸赞,认真地看着她,说:“你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单纯,有很多事,你都清楚……”
“你的迷糊倒是真迷糊,不过你的温柔小意倒是掺了不少水分。”
那天对宣宁的态度估计露了馅,不过,她确实没那么善解人意,事事谦让。
她继续听他说,有些好奇他到底要说什么。
“不过你要是真像观世音一样,我倒是会对你退避三舍,尽管现在,我也觉得,你是很遥远的人。”
他抬起了头,“你看,我觉得我与你的距离,就像地上的泥土和天上的月亮。”
“月光只是偶然照到了泥土,但泥土却想住到月亮上去。”
“但是,我就是喜欢我配不上的人。”
寒风轻轻吹来,吹过树枝,发出微微的声响,更衬得庭院寂静无声。
好久好久,她说:“月亮,是真的很远啊。”
远到生死相望,阴阳两隔。
向慕澄敲了敲她额头,“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月亮上面没有人,到点了,或许就会离开。”
“不过那又如何,消失了,我就再等下一个天黑,总能等到的……”
最后一句话更像是他的喃喃自语。
他知道她的回答一定是拒绝,他用了她喜欢的形式,尽量委婉,也收到了委婉的拒绝。
她总是对谁都很好,对谁都体谅,也很少跟人生气,不是她太善良,而是什么都不在乎。
她仿佛随时都会离开,所以只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局外人。
而他就是她的任务,他察觉到他对她的特殊,或许是他放下屠刀的那天,她就会离开了。
在此之前,无论用什么手段,利用她的愧疚也好,担忧也好,他都要留下她。
闻人这几天过的很是精彩,没想到柳穆这人看起来很高冷,居然这么会来事!
此刻他正喝着小酒,吃着中京最上乘的饭菜,欣赏着最壮观的景色。
“哎,柳兄,你怎么不吃?”
“吃腻了。”
闻人咂咂嘴,“行吧。”反正他家道中落之后就再没来过中京,这美食都升级了不知道多少。
“闻人兄,这些日子,可还算开心?”
闻人卸下一条鸭腿,塞进嘴里:“开森,开森。”
柳穆忍俊不禁,但还是稍微严肃了些神情,对他说:“这几日我与闻人兄同游上京,上京虽美,却不如闻人兄。”
闻人吓得手里的鸭腿都掉了。
“啥,啥?”
柳穆忽略他的震惊,勾起一抹坏笑,“闻人兄文韬武略,这几日,可比这中京有看头。”
闻人松了口气,吓死了,他还以为……
他问:“是伏,额,十七殿下让你观察我的?”
家道中落之前,他也是算是人中龙凤,尤其对钱财这一方面,他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手里有一分钱,他就能让钱生钱,利滚利。
这十七殿下,明显就是想拉拢他嘛!
柳穆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但他摇了摇头,道:“观察算不上,殿下说,你若是不愿意,明日就让全朝都知道,闻人夏柳,一介采花贼,出道即……”
后边的话没必要说了,对面的人已经要气成河豚了。
闻人怒视他,“好你个柳穆!不就是免费劳动力嘛,小爷有的是钱!”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他和师妹的人生信条。
柳穆轻笑,这个闻人,真是可爱极了。
闻人氏早年间富可敌国,甚至成为了皇商,但却被人指出偷工减料抄了家,一大家子都被砍了头。
还好闻人当时与家里闹矛盾,被父亲,逐出了京城,逃过了一劫。
可闻人氏的事没那么简单,闻人这些年难道真的什么都没调查出来?
他可不信,毕竟,他答应的实在是太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