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江彩妍拉着向元思去看她练习冰舞，周围终于静下来，但只剩下她和向慕澄，多少有点不自在。
向慕澄向她靠近，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想到任务还没头绪又生生止住。
“你，你生气了。”用的是肯定句。
但他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是在生谁的气，直到看到她脖颈上明显的红痕。
他伸出手指想触摸那红痕，但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微微皱眉，问她：“疼吗？”
江宛泱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脖子上掐出来的红痕，冷笑一声，“多谢王爷关心，臣女好多了。”
向慕澄无力的垂下了手，沉默的站在她身边，不再言语。
江宛泱也不搭理他，任他站着，自己则继续练习投壶。
其实她不想再接触他，还有一个原因，那天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
她清楚知道这并不是她所在的时代，这里的人分三六九等，有人生来就是奴仆，有人生来便是罪恶，她努力接受了一年多，总算让自己融入这里显得不那么不合群。
但那天，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杀了”，让她萌生了巨大的疏离感，一下子仿佛将她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现在再见他，除了生气，还有一丝她不想承认的害怕。
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对她抛下那冰冷的一句。
江宛泱有些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向慕澄也跟着过来了，在她身前蹲下。
他仰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你还，喜欢我吗？”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莫名其妙的，竟打量起他的样貌。她喜欢白白净净的，但他肤色却像长期缺乏营养般泛黄甚至发黑，只是他的骨相很好看，下颌棱角分明，鼻翼高挺，眉如峰峦，眼尾微微上挑，有些勾人。
但很奇怪，他的相貌也算英俊，但在人群里却没人会注意到他，尤其他眼神如古井般死气沉沉时，就仿佛一个透明人。
可他现在用这种可怜兮兮又带一点希冀的眼神，她就觉得更加不和谐，好像他戴了一副面具……
她不自主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所触及之处，干巴巴的，没几两肉，他就蹲在她前面，任她揉捏，而她后知后觉，吓的松了手。
他飞快攥住她要收回的手，带着她的手来到他的脖颈处，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尽全力抽回自己的手。
向慕澄怕弄疼她，便由着她收回手，只是自己的手并没有收回，顺着力道对自己狠狠下手。
江宛泱眉心一跳，慌了神，朝他吼道：“你疯了！”
她拼命扯开他的手，但他手上的力气仿佛要掐死自己才肯罢休，等她终于掰开他的手，脖子上也留下了一圈青紫，看起来比她那浅浅的红痕要可怖的多。
“你这是干什么！”她更生气了。
此刻，向慕澄趴在她怀里，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贪婪的吸取她身上的味道，眼神里尽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对不起。”他缓缓出声。
江宛泱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听他道歉也只能不知所措的把他揽在怀里，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又觉得就这么原谅他实在不解气，狠狠地在他背上来了两锤。
“唔。”一声闷哼从他喉咙里发出。
“知道疼了？刚刚那么用力掐自己的时候怎么没觉得疼？”
听她关心的语气，向慕澄嘴角不自觉上扬，“我后背上有伤。”
“啊？”她轻轻推开他，“你，你怎么弄的？”
他擦了擦女孩脸上为他流下的眼泪，指腹摩挲着女孩哭红的眼睛，道：“向元修打的，你别怕我，他经常打我，小豆子的亲人也都是他杀的…他是坏人，你别怕我……”
原来他都看出来了…
“我没怕你，”江宛泱有些不自在，“我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向慕澄委屈巴巴的告状：“他还趁你昏迷的时候欺负你……”
江宛泱无奈，扶他起来坐着，“我也讨厌他，但我……，算了，我只是从没见到过这种事。”
但同时，“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道歉。”柳穆说他应该道歉。
“是吗，你觉得以彼之痛，还己之身，是道歉吗？”
向慕澄点点头，但其实他也不清楚她会不会消气，他只是觉得她生气了，他这样做她或许会消气的……
明明小时候他犯了错主动惩罚自己的时候，姨母就会消气，但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你还生气吗？”他又问。
他眼里的迷茫和不知所措她恰好捕捉到了，又想起他从小被至亲之人抛弃，那个一向疼爱他的姨母也对他很严厉，平日只教些课本知识，情感方面有所欠缺倒也正常……
她叹了口气，抬起眼眸看着他认真道：“生气。我生气明明那么真心对你，可你视若无睹还威胁我，我脖子现在还疼呢。”
向慕澄低下头，闷闷道：“对不起。”
“可你知道我更生气的是什么吗？”她缓和了语气，“我更生气，你拿自己的身体惩罚自己，我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再伤害自己可以吗？”
“如果你可以做到，我就不生气了。”
向慕澄转头看见她明亮清澈的眸子，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一种不明的情绪从内心发芽，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的欣喜。
他点点头，又指指她心脏的地方，试探着问她：“它回来了吗？”
江宛泱要被他气笑了，“哼，大猪蹄子，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你要像我对你那么好那样对我才可以知道吗？”
向慕澄乖巧点点头，“知道了。”
她忍不住曲起食指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怎么比小豆子还傻……”
等一下，她好像，知道了很多事情，例如柳家罪臣之后还在世上，又例如，眼前人是杀害皇子的凶手，甚至刺杀的幕后也是他……
哪怕如今关系有所缓和，那也不过是普通朋友关系，他真的不介意吗……
向慕澄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反问她：“你会说出去吗？”
她果断摇摇头，或许在现代，她会选择报警如实上报，可在这里没有代表正义的警察，坏人有权势就不会受到惩罚，能伸张正义的或许只有自己动手。
“嗯。”他也想试着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