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简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忍不住催促:“景大哥?”
景旻将内心的杂念晃走,唾弃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他拳头捂住嘴角轻咳两声:“眼睛啊,男子眼睛狭长,眉眼间距偏近,你照这个特点来化。”
随简尝试几次后有些为难:“画不出来。”
的确,她的眼睛明亮如琉璃,再怎么化也不像男子。
景旻也没法:“那眼睛就算了,然后是你的身形,站起来给我看看。”
随简从善如流,站起来还转了一圈。
景旻上下打量,然后偏过了头,颇有些不自在:“你裹了,那什么,没?”
他的手在自己胸前比划。
随简脸登时就红透了,嗫嚅道:“没,没有。”
“不过我把腰裹粗了,这样也不会、很明显,而且也能显得我不那么瘦弱。”
景旻表示赞同,光裹胸其实没什么用,那么细的腰肢在宽大的衣袍里晃荡,任谁都能察觉出不对劲,有的还用腰带将腰线勾勒出来,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这样就可以。男子肩膀宽阔显得身躯伟岸,你稍微把肩膀垫宽一点,不用太过,与你的身形相称就好。”
春昼手巧,拿起外袍在肩膀内层缝了两块布,随简穿上之后果然更显英挺。
“还有身高,你是不是在靴子里垫了东西?”
随简点点头:“我比寻常男子矮了一截,只能这样。”
“差不多可以了,只是你还需要注意举止,比如啊,走路步子要迈大一些,脚尖微向外。”
“我记住了,谢谢景大哥。”
“不用谢,我对起居注可有兴趣了,你告诉我一些宫廷秘事呗,就当作是谢礼了。”
随简一脸正色道:“起居注上的事我不能告诉你,这是规矩。”
“一点点都不行吗?”
“对,哪怕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也不行。”
“好吧,”景旻肉眼可见地低沉,“你可真是个小古板。”
随简毫不在意他的抱怨,她已经在对着镜子看自己走路的姿态了。
景旻抱臂靠在墙上看着:“赵小简,你这个态度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景大哥是君子,还不至于用这个威胁我吧?还有,你是不是唤错了我的名字?”
“这是朋友之间的‘爱称’懂吗?”
随简对他的辩解很是无奈:“景大哥随意。”
“赵小简,你女扮男装的事咱们就心照不宣,我绝对不往外说。”
她心想,你早就说出口了,这跟心照不宣的意思可有些偏差,不过她没纠正,任他去。
“景大哥,我同你一起出门吧。”
“行,咱俩刚好顺路。”
景旻一路上嘴巴没停过,随简专心听着,有时候回几句,好容易分开了她耳边才清净。
今日随简跟众位大臣一起上朝,她跟在宰相身后进殿,拜见皇上后坐到左侧桌案后备好纸笔,将早朝的内容一一记载。
下朝后,她拿好起居注跟在皇帝身后。
今日上朝时重要的事都商议好了,可还是有几位大臣来到了御书房。
宰相带头:“陛下登基已近两年,后宫空置,臣等恳请陛下,为江山计,选秀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
几个臣子齐声附和。
楚玄黎皱着眉:“众位爱卿,朕身为天子当以国事为重,如今西北大旱,百姓苦不堪言,朕有何颜面在此时铺张浪费选拔后妃?”
“陛下,绵延子嗣并非小事私事,关乎社稷安危,纵然陛下以百姓为先,也不应推拒选秀。”
“罢了,朕会考虑的,尔等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楚玄黎跟他们交涉起来有些头疼,这些老头子一个比一个难缠,干脆挥退了他们。
随简提笔写下:元和二年秋,七月十五,宰相、尚书令、侍中于御书房上谏,请皇上选秀纳妃,皇上因西北大旱,暂且搁置。
楚玄黎心烦意乱,选秀这件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啰嗦,偏偏他们还有理有据,想拒绝都要费心思。
他丢下手中折子,看到了在一旁记得认真的随简,问:“赵爱卿,你也认为朕应当纳妃吗?”
“回陛下,微臣认为应当。”
“为何?”
“微臣不懂朝堂之事,可微臣遍读史书,过往的帝王没有哪个是空置后宫的。”
楚玄黎与她说话比跟那群老头子要耐心,他说:“朕也希望江山后继有人,可朕不愿纳一群陌生的女子进宫,只愿有一倾心之人与朕相守。”
“回陛下,情爱一事史书上并没有记载,微臣无法回答。”
楚玄黎笑了:“赵爱卿年纪轻轻的怎么比他们还古板?难道你就只会史书上的东西?”
“恕微臣愚钝,只是史书记载详尽,想必没有记录的对陛下来说都不够重要。陛下身为天下之主,能入您之眼入您之心的都应是大事,因此陛下不必烦心,顺其自然即可。”
“书呆子,讲起话来跟他们一个样。”楚玄黎不认同她的话,他是天下之主,可他也是活生生的人,自然会憧憬身边有心爱之人陪伴,难道随便一个什么人就能诞下他的子嗣?
随简瘪瘪嘴:“微臣知错。”
她没错。书呆子就书呆子,难道书上写的都是错的?
“别动不动就认错,朕又不会怪你。”楚玄黎突然顿住,话锋一转,“朕发现,你今日的模样与之前稍有不同了。”
“微臣的长相从未改变。”随简心提了起来,怎么又被注意到了。
楚玄黎仔细端详:“倒是没有大变,只是看起来更英俊些。”
“想来是这身官袍的原因。”随简不动声色。
“是吗?”楚玄黎没太在意,与她说了一遭话后也没那么烦了,拿起桌上的折子开始批起来。
随简记下:皇上问起居郎是否应当选秀,起居郎曰:应当。皇上只愿得一倾心之人,对选秀心有抵触。
上午比较清闲,很快便过去了。楚玄黎不知为何对随简很是亲近,留她一同用膳。
“陛下,微臣惶恐。”
“没什么,朕关怀臣子而已,不算坏规矩。”
随简战战兢兢地坐在了楚玄黎下首,腰杆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