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园路洋房。
两个兴奋了一整天的小崽子闹着不肯睡觉,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通,然后异口同声说要留下。
“我们要跟妈妈睡。”
顾承安脸黑:“不行,你们都多大了,男孩子整天妈妈长妈妈短的容易失了男儿气概,赶紧去睡觉,不然明天要有黑眼圈了。”
曦曦惊恐的捂住脸。
“我不要变熊猫。”
然后哒哒哒踩着小拖鞋跑了,晨晨暗自摇头,这傻弟弟,还是这么好骗。
“我也走了,祝你们好梦。”
碍眼的电灯泡走了,顾承安掀开被子上床,等着美丽的苏女士从浴室出来,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出来了。
“怎么洗这么久?”
现在已经十点了,再磨蹭下去,留给他的时间就不多了。
苏青禾看他一眼,径直在梳妆台前坐下,开始每日保养,最近,她迷上了用灵泉水自制护肤品,效果还挺不错。
肤白貌美,看起来比某糙汉精致多了。
“女人的美貌得花时间维持,懂吗?”
“不懂。”
顾承安只想上床睡觉,他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了他的专属时光。
“媳妇,咱们是不是该……”
话还没说完,苏青禾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是该睡觉了,你关灯啊。”
然后,她就睡了。
顾承安:“……”
看着一秒入睡的媳妇有点无奈,他还想好好和她回味一下当年的新婚夜呢,算了,明天再说,他有的是时间。
*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晨晨和曦曦已经从小小幼儿长成英姿勃发的少年。
他们现在已经是高三的学生。
即将高考,学习非常紧张,平时苏青禾和顾承安都忙,两人从初一就开始住校。
今天是他们的生日,苏青禾特意来接兄弟二人回家庆祝。
高三尖子班在三楼。
苏青禾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她的孩子们长相优秀,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找到。
晨晨坐得笔直,正低头认真做卷子。
而曦曦呢,他正和同桌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同桌一阵轻笑,同桌是魁哥家的小女儿贝贝,长得娇娇俏俏,从小就爱跟在曦曦屁股后头跑。
她默默看了几秒,之后抬手敲门。
“周正明、周正义。”
温柔的女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抬头。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娴静的面容,海藻般的卷发散落肩头,穿着黑色套装,脚下的高跟鞋一尘不染,简直就是仙女般的存在。
“周正义,这是你姐?”
周正义是曦曦的大名,他嘶了一声,骄傲的挺着胸膛:“什么我姐,这是我妈。”
“哇塞,你妈也太年轻了吧,她好像有点眼熟?”
周正明收拾东西,心想,能不眼熟吗,他妈可是翻译司的司长,经常上电视,不眼熟才怪。
“贝贝,你也出来,咱们去给晨晨曦曦庆祝生日。”
李贝贝欢呼一声,扯着曦曦的胳膊往外走:“快点,我得吃一块大蛋糕。”
曦曦嫌弃的撇嘴。
“你都胖成球了,还吃?”
“我又不用你养,你管我?”
曦曦:“……”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苏青禾笑着看孩子们斗嘴,这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他们走后,教室里炸锅了,同学们再也不能静下心来学习,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周正明他妈好像是翻译官,他爸好像在政府工作,经常上电视,不知道什么职位,反正官儿挺大的。”
“那他们不就是官二代?”
“羡慕死了,这是从小就赢在起跑线上了啊。”
“……”
苏青禾这边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开车带着孩子们去了预定好的餐厅,然后就是吹蜡烛、许愿、切蛋糕。
吃完饭后又将孩子们送回了学校。
回到家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家里没人,顾承安整天忙得团团转,加班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她早就习惯了。
一直到晚上九点。
顾承安才回来,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可能是日理万机、用脑过度,两鬓已然夹杂着白发。
“回来了,吃宵夜吗?”
苏青禾去厨房里煮了一碗面,夫妻俩人分食一碗面,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别有一番滋味。
“媳妇,我最喜欢你煮的面。”
顾承安吃得微微冒汗,吃了半辈子都没有吃腻,后半辈子,他还要继续吃,一直到白发苍苍。
*
1997年。
晨晨曦曦大学毕业,晨晨子承父业,依旧走的是仕途,曦曦无拘无束,选择继续出国深造,家里都是当官的,他还是做个自由自在的画家吧。
当然,他的身后依然跟随着那个叫贝贝的女孩。
孩子们都长大了。
学业、事业、家庭,就像雏鸟总有一天要独自翱翔天际一般,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展翅高飞。
彼时,苏青禾和顾承安已经退休。
他们都不年轻了,为工作、家庭奋斗了一辈子,老了只想远离喧嚣,过悠闲的田园生活。
他们又回到了和平村。
每天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偶尔还会和以前的伙伴们来个聚会,回忆一下青春岁月,知青点的那些伙伴们各有各的人生,还成就了好几段姻缘。
刘景明和白淑芬。
张秀玉和马飞。
就连乔致远都和王胖丫安安稳稳的过了一辈子,还有夏静言,她到底是和赵源东结婚了。
回城以后,她先是做供销社售货员,后来参加高考,考上了大专,毕业后参加工作,之后有许多人给她介绍对象。
她一个也看不上。
后来实在被家里磨得没办法,答应再相最后一次亲,就是这次相亲,她遇到了赵源东。
原来相亲是‘早有预谋’的。
赵源东来找她了,之后的一切变得很顺利,结婚生子,人生嗖得一下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六十古来稀。
“咱们都老了,只有青禾还这么好看。”
苏青禾笑着打趣:“让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都快成老妖精了,咱们都老了,顺其自然的老去再正常不过,老就老吧,将剩下的时光过得精彩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
身边的亲人接连离开。
送走了双方父母,苏青禾的神色染上一丝落寞:“接下来就该咱们了。”
顾承安揽过她的肩头,像年轻时一样轻抚她泛白的发丝,眼含疼惜,低语:“不怕,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
日出日落。
斗转星移。
几十年过去,当初青春飞扬的人儿已经变成了耄耋老人,过完春节,苏青禾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各项机能在快速衰退。
她病了。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活了两辈子,她早已能坦然面对死亡,离开,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开始。
在一个落叶纷飞的秋天。
苏青禾走完了她的一生,顾承安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老伴,放心的去吧,我很快就会来陪你……”
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之后的几年,顾承安一直独自生活,他身体还不错,拒绝了孩子们接他回城养老的请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乎每天都要去墓地陪苏青禾说话。
“老伴,我不行了,以后不能来看你了,你走慢一点,等我……”
一个月后。
顾承安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孩子们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满满一大箱子信,都是一样的开头——吾妻,落款也一样,爱你的夫。
一封封信写尽了思念。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姑妈,您醒了!”
苏青禾费力的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是侄女小菊熟悉的脸,她虚弱的勾了勾嘴角,低声道:“小菊,你和梦里长得一模一样。”
梦?
是的,一个异常真实的梦,就像她真正的走完了另外一个人生,承安、晨晨、曦曦,他们是那么真实,真实的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带着这份记忆,她可以安心的离去了……
一阵眩晕感袭来,苏青禾缓缓阖上眼皮,床边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屏幕上跳跃的线条渐渐成一条直线。
“姑妈走了。”
苏青禾的灵魂飘荡在半空中,她听到了亲人们的哭声,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被吸入一团黑洞中,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八岁……
离开即是新生。
爱意只多不少,你我一如初见。
(全文完)
——
完结了,写完这一章,情绪有点低落,苏青禾和顾承安的故事还在继续,愿屏幕前的每个人能找到相守到永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