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满银听了这话目眦欲裂,消瘦的脸庞顿时扭曲了几分,嘴唇干燥起皮到没有一丝血色,他死死盯着看热闹的社员们,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几个字。
“再说一遍!”
顾承安看他状态不对,赶紧拉着他往前走:“二叔,别听别人瞎说,你媳妇啥样你还能不知道,当务之急是救人。”
“还救啥啊救!”
张凤苗飞快跑来,张开双臂拦在顾满银面前,一脸急切道:“满银,本来我不想将真相告诉你,可我不忍心看你被骗,
更不忍心看你白白替别人养儿子,你被骗了,刘文翠怀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她怀了傻大个的野种!”
顾满银脚下一个踉跄。
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他一把抓住张凤苗的手,脸部肌肉疯狂抖动:“你说的是真的?你咋就知道她怀的是傻大个的孩子?!”
他还存着一丝希望。
婆娘脏了可以扔掉,可儿子是他的血脉,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张凤苗眼中划过一抹冷笑。
毫不留情的揭开顾满银最后一层遮羞布。
“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的身子都废了,炕上的活都不行了,能让女人怀孕才怪!”
她这话一出口。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社员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毫不掩饰脸上的八卦。
“满银,你到底行不行?”
自然是不行。
别人不了解,张凤苗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两家同住一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她经常能听到刘文翠骂顾满银不是男人。
起先她还不明白。
直到顾满银和刘文翠爆发了一次最激烈的争吵,她才知道顾满银是真的废了,不知道是累废了还是喝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喝废了。
反正就是废了。
之后她就一直暗中留心着刘文翠,还真让她逮到了,这娘们不甘寂寞,竟然和傻大个勾搭在了一起。
再之后没多久。
刘文翠就怀孕了。
顾满银差点乐疯,当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愤怒,世上最惨的事情莫过于老婆怀孕了,孩子不是我的。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高,说什么的都有,有人骂刘文翠不守妇道,也有人嘲笑顾满银喜当爹的。
这些冷嘲热讽如同潮水一般,直接将顾满银的理智淹没。
他发出了一声野兽的嘶吼。
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张凤苗,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嘴里胡乱喊着:“傻大个,老子杀了你!”
顾承安沉了脸。
飞快跟了上去。
很明显,顾满银是要去找傻大个拼命,确实,任何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有想杀人的心。
苏青禾一过来就看到了顾满银那张扭曲到变形的脸,他就像一头盛怒中的斗牛一样在田埂上乱窜,毫无方向感。
她赶紧往旁边让路。
可脚下的土埂就这么宽,眼看着顾满银赤红着双眼冲了过来,她只能一脚踩进旁边的麦子地。
这一片的麦子刚割完,只余下凌乱不一的麦茬。
平整的麦茬还好,一踩就蔫了,最怕碰到斜尖儿的麦茬,轻则扎破鞋底,重则扎破脚。
苏青禾就是那个倒霉蛋。
她穿着布鞋,恰好踩在斜尖儿的麦茬上,脚倒是没有扎穿,家做的布鞋鞋底子都厚,脚踝却不可避免的被划伤。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她还没来得及低头查看伤口,身子一轻,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一抬眼,便对上顾承安关切的眼眸。
“伤哪了?”
“没事。”苏青禾赶紧摇头:“脚踝划破了,二叔怎么了?”
看着跟疯了一样。
双重打击,直接让顾满银失去了理智,他要去找傻大个算账也好,要不然心里的郁闷发泄不出去,真能将人逼疯。
顾承安简单解释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去追顾满银。
抱着苏青禾直接出了麦田,将人放到阴凉的地方,蹲下查看她的伤势,白皙的脚踝上横亘着一道细长的伤口,已经有细小的血珠溢出。
“疼不疼?”
“疼。”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粗糙的手指搭上那一节雪白的脚踝,俯首凑近,轻柔地吮去上面的血珠子。
温热的唇舌带起一阵滚烫。
‘轰’的一声。
苏青禾感觉自己的脸红得快要爆炸,想要将腿抽回,却被男人轻轻按住,他的声音比动作更温柔:“别动,口水有消毒的作用。”
……她觉得这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所幸只是几秒钟,顾承安便直起腰,将她的裤腿放下,严严实实的将白嫩的小腿遮掩住。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饭留着我回来吃。”
现在吃肯定是来不及了。
再耽误下去要坏事,就他二叔顾满银那小身板,想和傻大个单挑估计有点难度,顶多揍人家两拳,而自己会反挨十拳的那种。
“那你快去快回。”
夏静言等顾承安离开后才小跑着过来,直接打趣道:“青禾,顾书记对你可真好。”
一个人下意识的举动不会骗人。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顾承安毫不掩饰自己对媳妇的关心,可见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媳妇。
苏青禾仰起头看着夏静言晒成了蜜色的小脸,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怎么,你羡慕了?
羡慕就赶紧答应赵源东的追求,他都追了你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唉……”
夏静言叹气。
“青禾,我可能要回城了,家里托人给我买了份工作,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这里离家太远了,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爸妈肯定舍不得我远嫁,我也舍不得他们,所以……”
她顿了一下,声音显而易见的失落。
“所以,我没法接受赵源东的感情。”
苏青禾有一瞬间沉默,轻轻握住夏静言磨得粗糙的手,低喃道:“可人的一辈子很短,遇到一个彼此合适喜爱的人很难,你真的舍得放弃这份感情?”
“舍不得又能如何?”
夏静言望着远方一片片金黄色的麦浪,眼底划过的那一抹不舍很快被理智取代。
“青禾,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我们俩人的情况不同,你还有弟弟,你爸妈也还年轻,可我的父母已经老了,
我哥那个样子肯定是靠不住,我想守在父母身边,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做人不能太贪心,亲情和爱情如果非要舍弃一方的话,我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