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什么嚎！”
人群中，有人训斥道。
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
“都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情况，你先一步在这里号丧作甚？”
接着，她大跨步走了上去，朝顾珩他们问道：“大人，我儿子呢？我怎么没有看见我儿子跟着回来？你们都回来了，为什么他没有回来？”她加大了声音质问道。
“老人家，”顾珩走了过去，“抱歉，”他愧疚地开口：“我们……没能把他一起带回来。”
“什么……什么意思？”那老太太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本来准备大发雷霆、厉声逼问的，但想到眼前的官爷前不久为他们做的一切，还是稍微收了一下态度，“官爷……你、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能把他一起带回来？”
她心里分明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弄个明白。
不会的……她的儿子……
她脸上一片铁青。
“是啊！不只是老人家的儿子，还有我当家的，怎么也没有回来？”
不等顾珩回答，又一个妇女走上前来问道。
“还有我家当家的！”
“还有我！还有我！”
一瞬间，一群人涌上前来，将顾珩结结实实包围在中间，连一个豁口都不留。
“官爷官爷，”一个小娃娃仗着身形小的优势，从包围着的人群里挤了进来，他抱住顾珩的大腿，抬起头，一脸天真地问道：“我爹呢？他没有回来吗？他是不是走得太慢了所以落在后面了呀？”
顾珩如芒在背。
“我们……”顾珩此刻觉得，自己的胸口有千斤重，压得他气喘不上来不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昨天傍晚遭遇了狼群的围攻，由于狼匹数量太多，在猝不及防的攻击下，我们元气大伤，损失惨重，现在回来的人……就是全部的幸存者了。”
虽然艰难，但他总算是将这段话说完了。
他话音一落，原本吵吵嚷嚷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大睁着望着他，似乎想确认他是不是在说假话。
见他脸色还是没有松动，更没有再开口否认刚刚的话，她们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脸色也越来越白。
几千人的队伍，在这一刻，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得可怕。
“我不信！”
终于，一片死寂中，有人尖声叫了出来：“不可能！我当家的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你们没有找到他！没有好好去找他！”
“是啊！”不死心的其他人也马上道：“肯定是躲在哪里了，肯定没有被那些畜生给……”
“我们今早天亮脱困后，”马岱这时拿着一个小册子走了过来，道：“就立刻去搜寻树林里的其他人，可惜，没有找到一个活人。”
他的神色也是一片沉重。
“有些人被那些畜生咬得只剩下一具骨架，有些人被啃得面目全非，很难辨认。在将整个树林搜寻一遍后，我们一共找到了一百七十二具尸体，其中三十具无法辨认出相貌，但通过其残留下来的衣服，我们还是勉强辨认出了一些。剩下的，就只能由你们家属去辨认。”
“那、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呢？”人群中有人问道。
“……”
又是一片沉默。
过一会后，马岱才再次开口道：“因为我们剩下的人无法将其搬运回来，所以……就地掩埋了。”
即使搬运回来，也不过是挪了一个地方埋葬，没有什么意义。
“呜呜呜……”
人群中从方才便响起的压抑的哭声，终于不再克制，而是放声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有人奔溃大叫。
“怪你！都怪你！”一个妇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朝马岱吼道：“非要派人去找什么盐巴！如果你不下达这个指令，他们就不会死！”
“婶子，我们知道你难过，可你说话也不能这么难听，现在我们队伍里的盐巴所剩无几，如果不出去找，那咋办？”有人为马岱辩解起来。
“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因为他的这个命令，让人没了当家的，让我的娃没了爹！”她红黑红黑的脸上满是怒意。
在这样理智丧失的情况下，甚至开始口不择言说起气话来：“啊对！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们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轻信你们的话，跟着你们一起搬迁！要是不这么做，现在我还和我当家的在我们的小村里待着，过着舒舒服服的小日子呢！”
她此刻，是真的后悔，要踏上这危险四伏的路途！
“老娘不去了！我要带着我当家的回去！让他魂归故土！”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这“魂归故土、四个字一出，在场好些人的神经都被触动了。
对啊，在讲究落叶归根的农村，有什么比“魂归故土”更重要的呢？！
她这样一说，人群中也有些人蠢蠢欲动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远远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里面带着十足的嘲讽：
“呵！你的小村，你以为你现在还回得去吗？”
众人被着声音吸引，抬头往前往前，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浑身破破烂烂，穿得跟乞丐一样，脸上也满是污秽，正抬脚往这边走来。
方才那话，就是她说的。
虽然这张脸遍布污秽，但视力极好的苏秋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远处的人：“苏怀柔？”
她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
不错，来人正是苏家苏怀礼的妹妹，苏怀柔。
可她不是前不久就消失了么？怎么现在又突然出现了？
“是我。”苏怀柔眼中竟是疲倦，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像是被拔了毛、灭了气息的凤凰，淡淡答道。
她此刻已经走到了众人眼前。
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更坏的消息。
“我们的村子，早就被那帮蛮夷给占了去！若不是我跑得快，说不定现在命都没有了！你说你想回去？回哪儿？回到那满是蛮夷人占据的村庄么？”
“什么！？”
在场所有人，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惊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