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学堂建成的日子里，殷若楠一有空就躲在自家书房里，写着宣纸制作的步骤详情。
还有工人。
现在有五个妇人，是殷若楠一早就想好的，让她们做第一道工。
妇人总是比汉子老爷们要细心些的，清洗原料最好了。
至于后面的……殷若楠打算还是在村里找几个人，或者在隔壁村请几个。
反正两个村子离得也不远，到时候一日两餐包了，应该……有人来的吧？
五月中，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的时候，学堂建好了。
夫子的人选也确定好了，这个差事被陆瑛揽去了。
他借着顾夫子的关系，找到了丰寿县里，一位年逾五十的秀才老爷子，王兆兴。
听完陆瑛的解释后，殷若楠发觉这人的人生颇有些传奇色彩。
据说这位王老爷子，读书的资质平庸，但每个人都有其毕生的追求，王秀才也一样。
当时他家境尚可，所以支撑得起他一路考学一路失败。
终于在而立之年过了县试，考上了秀才。
然后便是举家欢庆。
等到秋天，全家人都跟着他前往永南府参加府试。
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当时的一场疫病，管事的官员不作为，只随意把生病的人聚集在一处让他们等死。
百姓自然不乐意，没过几天，就发生了暴乱。
王家一家人也被牵连其中，好在结局没有太过于惨烈。当时一位巡抚奉旨带医者和药材前来支援，正好撞见了百姓崩溃的时候。
找到官员，掏出圣旨，一切结束的很快。
王秀才在当地被困了十几日，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百姓之苦，还有官场黑暗。
百般滋味中参加府试，意料之中的没有过。
但他却难得的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奔了半辈子的前程一片迷雾。就算一路中了进士，以他的资质，也一定是外放做县官。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这么个货色，他该如何为民请命？
哥嫂一把年纪，还拖着孩子，也跟着他耗时间。
再看自己的双亲，已然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密布。
他突然豁然开朗，决定回家好生过日子，自己还有一点学问，写得一点字。
抄抄书、写写字，还能赚些钱，也能好好陪陪自己的双亲。
“虽然他府试没过，但基础的知识却很扎实。我像老师提了一嘴，他就说起这人，显然是认同的。”
殷若楠点头：“确实，看他行事作风，也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古板老头，教教村里的孩子们识字认理，完全足够。”
陆瑛说了半天话，嗓子干得冒烟，灌了一大口茶后道：“只不过我还没去找他老人家，到时候可能得你跟着一起去一趟。”
“没问题！能得到顾夫子推举的人，我一定把他请过来！”
如今王兆兴的双亲已经离去，哥嫂也生活安稳，他自己却一辈子也没娶亲成家。
殷若楠和陆瑛提着备好的礼物，前往丰寿县请人。
两人找到人后，才把来意一说，王秀才明显就意动了。
他一问再问，学堂在何处？所交学生为何人？是否让他们去科考等等。
殷若楠一一回答了，却见面前的老者沉思了半晌，摆摆手拒绝了。
“为何？王爷爷，我见您不是不感兴趣啊？”
王兆兴捻了捻手指，道：“老夫年老体弱，恐担不得此重任，两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殷若楠微微垂眼：“王爷爷，您这句话，就太过于敷衍了吧，莫不是您已多年没有翻开书册，自觉无能教导学生？”
这几句话她说得尤为重，重到连陆瑛都侧目看向她。
王兆兴不意外的生气了，他花白的眉毛几乎要立起来，目光如针般看向殷若楠：“你这丫头，好生无礼！你家中父母可在，他们没有教你对长辈最基本的敬重吗？简直放肆！”
殷若楠反而笑了笑，道：“我家中确实没有父母啊，自然也没读过两本书，活了十多岁吃了不少的亏。所以才想请个先生，能教教村里其他的小孩子。”
陆瑛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话道：“不敢欺瞒王爷爷，我们两个并不是永南府的人。当初汴州大旱，我们从濮阳府一路逃难到这里……”
“等到稍微安定了些，她就劝我捡起学业继续科考，想来……她是不愿看到人一辈子只跟泥土庄稼为生的。就算不为科考，能让孩子们多学些道理，多见识见识书中的天地也是好的。”
王兆兴沉默了一会，诚然，殷若楠最初的那几句话激怒了他，但他也转过弯来了，这孩子是在激他呢。
再一听两个年轻人的一番剖白……
“也罢也罢，本就是愿意的，我又何必故作姿态。”
殷若楠一笑：“那行，若爷爷您觉得来往不方便，咱们学堂是专门留了厢房的，您可以住几日再回来一趟。”
王兆兴点头：“你考虑得周到，我还有什么好推辞的？”
人已经同意了，殷若楠和陆瑛便告辞回家。
“你准备学堂什么时候开始授课？”回去的路上，陆瑛回头看向坐在车沿的殷若楠问道。八壹中文網
“不急，我还要找几个人。”
“嗯？”陆瑛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还要什么人？”
殷若楠却没有回答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吧，还有事不能告诉我了。”陆瑛故作无奈的笑了一声。
“你……”殷若楠兀自顿了一瞬，接着道：“说的是啊，这件事你还真不知道。”
没等陆瑛说话，她又说：“你放心，等一切准备就绪了，你会见识到的，这件事往后……说不定还需要你帮忙呢。”
“哦？那我就等着你开口找我帮忙了。”
虽说陆瑛这一路走来，也没少帮她，只不过殷若楠觉得关于宣纸，也许别人都帮不了。
殷若楠想到他那感觉不平凡的夫子，还有陆瑛本身的才能，以后宣纸若是质量好，可不得找他们帮忙推销么？
“日后能不能成，就看你帮忙到不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