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寿县早在十几日前就准备上了过年的气氛，一应红绸红灯笼的，满街满巷的挂了起来。
殷德珺最初跟着小摊子来过县城，结果身体虚弱，一下病倒了回去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些，后面也只跟着殷若楠来了一次，还没好好逛过。
于是这次一进城，她的视线就收不回来了。
沿着左边的街道看去，只知道脑袋转到身后实在望不过去了才转回来。再跟着右边的景色转回去，如是重复着。
殷若楠牵着她走，见她左右忙个不停的脑袋，忍不住笑道：“你脖子不酸吗？”
殷德珺转头看向自己姐姐，微微有些羞怯：“好漂亮啊，姐姐，咱们去哪里逛？”
嗯……只逛，不买。
“想去哪就去哪，今天咱们就是来逛街的。你看那边，吆喝着的小吃，有没有想吃的？”
殷德珺踮起脚跟伸长了脖子，鼻尖不由得耸动了一下：“好香……”
看她馋得口水都快滴到脚面上了也不吭声，殷若楠直接牵着她往摊位上走了。
四个年轻的大人抱着最小的两个孩子，先往其他铺子里去了。
这会便剩下两个老人家——花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年纪小的——陆瑛和殷若楠，带着三个孩子——花天哲、花天容、殷德珺。
见殷若楠姐妹俩朝着摊贩去了，花天容也馋得很，拉着自己奶奶的手也要过去。
殷若楠回头看了一眼，大概数了一下。
“老板，来七份猪皮肉，三份胃口要淡些。”
“好嘞，小娘子稍后片刻！”老板语调轻快的应了一声，手里的动作快出残影。
他卖的是一种叫旋炙猪皮肉的小吃，乍一听可能不太明白，但殷若楠觉得它和后世的某个小吃很像——烤猪皮。
没错，旋炙猪皮肉就是把猪皮切块，放在炭火上烤。烤得滋滋冒油，猪皮微微焦黄，一口下去，香脆酥嫩。
两个老人家不一定能吃得了这么重的荤腥，殷德珺是个小女娃娃，也不见得会喜欢过多的油腻，所以殷若楠特意嘱咐，三份的口味要淡些。
片刻后，老板把七份猪皮肉用油纸包好，递了过来。
“承惠三十五文。”
嗯，一份五文钱。
三十五文可以买一只老母鸡了，若是以前的花家，是绝对不会买的，虽然那时的花家也并不至于度日艰难。
但家中一应银钱来源都靠花琼的成衣铺子，而铺子盈利也不稳定，时有亏损。
家里那几亩薄田也只靠花老爷子一个人忙活，所以也并没有什么进账。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家里有了别的挣钱路子，花家无论是哪个，兜里都是揣得有银子的。
所以见殷若楠把钱付了，两个老人也并没有推拒。
“好香啊——”花天容接过纸包，等不及的伸手捡了一个丢进嘴里。
一咬，焦脆中飙出油脂，口齿生津。
几人各自打开自己的纸包，一边吃，一边走。
没一会，又看见卖胡饼的——也就是油炸锅盔。
夹着猪肉馅的面饼在油锅中一炸，面饼上密密麻麻的芝麻便释放出强劲有力的霸道香味出来。
殷若楠便又给每个人买了一份，这下好了，遑论大人孩子，左手猪皮肉，右手炸油饼，吃得不亦乐乎。
这时，就见花英等人从对面过来了。
“你们这吃的……”她噗呲一笑：“行吧，尝尝味也好，不过可不能什么都吃，小心积了食闹肚子。”
“还得留些肚子晚上呢，今晚上可是一桌好菜！”石香兰也笑道。
几个小的吐着舌头笑开。
“放心吧，我胃口大着呢。”殷若楠一口吞下手里剩下的胡饼。
又看向陆瑛：“你去顾夫子家里吧，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就不管你了，到时候你结束了，就到城门处寄存车马的地方等我们。”
“好。”陆瑛点头，把手里的东西吃完后，拿出帕子来仔细的擦了。
随后拎着自己买的年礼，和殷若楠做的两样吃食，转身离开。
花英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那咱们也走吧，去看看你们的新衣服！”
——
估计陆瑛送了年礼，一定会被顾夫子拉着考教一二的，所以殷若楠决定多逛一会。
没想到见到了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
正是陆瑛第一次去顾家时，殷若楠找了个跑腿的乞儿。
年关将至，丰寿县城里其实还是挺其乐融融的。
一路上见到的无家可归的人也不多，当然殷若楠不愿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是被人藏起来了。
毕竟年关之时，也是当官的考绩的时候，自然面子上要做得好看些。
不过殷若楠倒是眼尖，从一间干货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到那个乞儿沿着隐蔽处的墙根走。
殷若楠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还在秤吃食，便没有跟他们说，自己往外去了。
“诶，这个小弟弟！”
乞儿是个男孩子，上次她就知道了。
也不知他是记得殷若楠的声音还是什么，只喊了一声，他就回了头。
大约还没忘记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姐姐曾经雇过他，他眼睛一亮，往殷若楠跟前儿走了几步。
“姐姐……你，你叫我？”
殷若楠靠近了两步，离他保持了两三米的距离。
“今天就过年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乞儿愣了愣：“我，我也没有家……”
殷若楠沉默了一会，是她相差了，她原先以为这小弟弟可能是家境贫寒，所以出来乞讨的，没想到却是连家也没了。
“那你叫什么，能告诉我吗？”
小孩眼珠又黑又大，因为身体瘦削，显得大眼睛有些吓人了。
“我叫狗剩。”
“……”真是好名字。
殷若楠想了一会，上次让这小孩帮忙盯了一次陆瑛，倒还伶俐。
她心里有了个想法，不过还没打算说。
“上次让你帮我看了个小哥哥，你还记得吗？我今天也想请你帮我看看他，你有时间吗？”
“有的！我还记得那个哥哥，他很好看！”小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殷若楠见他那幅度都有些胆战心惊。
“那行，你就在城门口寄存车马的那里帮我看着，等看到那个哥哥往那里去了，你就来城里找我。只不过今天要麻烦一点，我家人都在逛街，你可能需要点时间才能找到我，行吗？”
小孩往殷若楠身后看了一眼，显然是见到了花英他们一行人的：“我可以的，你家里人多，在街上很好找的！”
“那好，今天过年，便给你涨涨酬劳，二十文钱好吗，我先给你五文，事成之后再付清。”
“行！我这就去等那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