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驸一直到进宫,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
皇上身边的内侍守着一顶轿子等在宫门口,不待何驸马的马车停下就迎了上来……
宫里皇上一连换了三身衣裳,最后听取了内侍建议,选了一件黑色的盘领常服,这样显得瘦一些,年轻一些。
何驸马进殿大礼参拜,不待跪下皇上就说:“免礼免礼!”
何驸马还是结结实实的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一旁的内侍王泉眼看着皇上的热情在何驸马的声声“万岁”中渐渐冷却下来。
可当何驸马一抬头,眼中带着笑意倾泻,重新朝皇上揖手,皇上的笑容就又瞬间洋溢了上去。
谢府,大理寺正卿范大人尽职尽责的传递了何驸马的不满,没等谢随舟发脾气,大家先知道皇上召见何驸马的事。
范大人不由叹道:“多少外头的人回京述职,枯等上十天半月的比比皆是,有的连皇上的金面都见不到。驸马爷当真是圣眷不衰。”
谢随舟觉得他有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来觉得请范大人已经足够抬举许玉,现在何驸马回来,却又觉得范大人压不住阵脚。
范大人一走,他就叫了陈景山商议:“范大人脾气太软,你觉得我去请西平伯做媒人怎样?”
陈景山冷汗直流:“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西平伯当年也喜欢长公主,若不是长公主主动挑了何驸马,今日驸马府姓什么还真不好说。西平伯跟何驸马虽然谈不上夺妻之恨,但当年在上京那也是轰轰烈烈的干过架的,这要是请了西平伯当媒人,知道内情的人会怎么想谢随舟?
可是也不能直接这样去劝谢随舟。
陈景山急中生智:“大人,何驸马已经知道范大人是咱们这边的媒人了,您临时换人,先不说范大人会不会生气,只何驸马那边恐怕会以为您这是怕了他……”
“胡说!混账!”
谢大老爷坚决不肯承认,喘着粗气道:“他不是进宫么,我也进宫求见。”
何驸马正好跟皇上说起许玉,他先从自己怎么认识许玉开始讲起,然后又说到已故的公主:“……公主病故前最为遗憾的就是没有个亲生的孩儿,我知道她是在怪我,因此故去多年都不肯入梦。”
“说来也是奇怪,臣见了许玉那孩子的当天,夜里便梦见了公主冲我笑。再后来只要见一回,公主便入梦一回,臣虽不大笃信那些,然而总感觉冥冥之中似有缘分,便亲自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吉。”
“自有了这个闺女,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自公主去了,说臣胆小也好,说卑劣也好,总做不到坦然面对诸人,可认亲之后,这种心情竟缓缓改观,从前难以跨越的伤痛渐渐痊愈,有种再次活过来的感觉。”
皇上听得连连叹息:“没有孩子怎么能怪你,长姐就是不大讲理。”
何驸马并不附和,只是笑。
皇上就把谢随舟当日请旨的事给说了:“朕想着你既然喜欢谢绚,又是由谢家主动提出,能促成此事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就答应了。”
何驸马笑:“臣之心意早就告知了皇上。谢绚想娶,这个可以商量,我本来也喜欢谢绚,小儿女年纪不大阅历又少,做不到事事周到,这些都可以原谅,只是谢随舟一个快知天命岁数的人,办事忒不靠谱。儿子丢了不抓紧时间去寻人,反而如妇道人家一般想着冲喜,他就没想想若是玉儿嫁过去后依旧没找到谢缙,那时候又该如何?玉儿又该如何自处?本来是一对有情的小儿女,还能接下来过好日子么?”
皇上被何驸马一番话说得十分汗颜,不安的挪了挪身体:“也是朕没考虑周全,看他可怜巴巴的,就答应了他。”
何驸马温声道:“这怎么能怪皇上,皇上自来便心软。”
王泉站在门口,觉得何驸马这话太假,假的连自己这个惯会拍马屁的人都受不住,假的连标点符号都不能叫人相信。可皇上就像个昏君一样,乐呵呵的点头,认可了何驸马的这句怎么听都算不上恭维的恭维。
不一会儿有小内侍跑来在廊下探头探脑,王泉忙悄悄过去:“小崽子这是在做甚么?”
小内侍小声道:“谢大人在外求见。”
王泉“嘶”了一下,感觉后背跟蛰了似的疼着,这要是去通禀,岂不是活生生的修罗场?
他伸长了脖子往殿内看了一眼,亏得皇上这会儿跟他突然有了默契,他赶紧打了个手势。
皇上就对何驸马说:“太后她老人家念叨了你许久,朕叫人领着你去见过太后回头咱们再说话。”
何驸马自然无有不从。他一走,皇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谢随舟害惨了朕了。”
王泉:“皇上,谢大人求见。”
皇上:“不见。就说朕允他假期,让他快去把儿子找回来!”
“没错,朕怎么早没想到,”皇上心念电转,“你去叫王承璧来,朕让他暂领着五城兵马司去寻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要丁忧,皇上这几日一直在是否夺情上拿不准主意,而让金吾卫去寻人就显得太大张旗鼓,动用营兵也不合适,五城兵马司向来低调,如此就正好。
若是谢缙能提前找回来,那就可以对外说这是因为圣旨赐婚的缘故,到时候对许玉的名声非但无损还有好处。
皇上想到就去做,等再次见到何驸马后,更是一力邀请他留宿宫中。
何驸马当然不肯:“进门的时候正好碰上谢家请的媒人,臣当时的态度不大好,恐怕吓坏了孩子,今日若是再不回去安抚一二,万一唬出病来就麻烦了。”
皇上想起许玉敢在太后的万寿节上变戏法,实在无法将她同胆小联系起来,但何驸马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不叫人家管孩子,只好道:“那你明日再进宫咱们细说。”
何驸马道:“臣求之不得。得了圣上旨意之后,臣已经将玉儿写入族谱,记在公主膝下……”
皇上含笑点头,待王泉使了个眼色,方才想起来连忙道:“既如此,那朕就是她的舅舅,到时候出嫁可得好好的赏几件宝贝。”
何驸马笑中藏刀:“谢家百年大族,聘礼再简薄也该有几件珍品,皇上的赏赐之于臣来说却是无价的,臣珍惜的是明君对臣子的那份御下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