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爹的不靠谱,当娘的不理智,谢老太爷让这两个人分别去休息,然后领着谢绚去见客。
王家是王承璧来的,沈家则是沈姑娘的大哥,何家就是何五老爷,这三个人坐在花厅里也无心喝茶。
何五老爷没见过谢缙,但对谢绚很有好感,爱屋及乌的就对谢缙充满了同情。
他叹气道:“街上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想不到谢家这样的大家族,竟然也能出这样的乌龙,就是小户人家,在装殓的时候还要再三确认。”
沈大公子的心情更复杂些,这门婚事本来是沈家高攀,不过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先不说谢缙的死活,就谢大老爷对谢缙的这个态度,叫沈家很难相信将来结了亲后能跟谢家做通家之好,谢大老爷别因此对付沈家就算沈家烧高香了。所以他这次来,除了要确定谢缙的死活,还要仔细观察谢家对谢缙的态度的。
王承璧就是纯生气,气自己,气谢缙,更气谢随舟。
先前谢绚跟他说了将谢缙藏起来的事,他虽然没反对,可也觉得谢绚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偏激执拗,直到谢随舟竟然弄了一具假尸首来冒充谢缙,他的恨意这才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在见到谢老太爷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谢绚:“你父亲呢?你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母亲如何?”
谢绚嗓音沙哑,低声回话:“母亲心力憔悴,已经歇了。大哥失踪,家里正准备组织人手再去寻找……”
只字不提谢随舟。
王承璧轻吐了一口气,紧接着厉声问他:“那棺材跟尸首又是怎么回事?”
谢老太爷道:“此事他们父亲也有责任,自己悲伤太过,被人钻了漏子。”
王承璧心里把谢老太爷骂了个狗血淋头,谢随舟难道是钻空子钻到中书令这个位置上的么?
他朝谢老太爷一拱手:“伯父,您是长辈,谢缙这孩子仁孝至极,若是不能给他一个说法,恐怕将来会寒了小辈们的心。”
谢老太爷点头,沉重道:“我正打算朝各家借些人手,趁着谢缙失踪不久,早点把人找回来。”
何五老爷连忙道:“老太爷说的极是,我们别的忙帮不上,出些人手是理所应该,我一会儿回去就打发了人过来,事不宜迟,早点动身过去,也好早一日把大公子给找回来。现在要紧的就是找到大公子,其他的都没有大公子重要。”
他们两家都表态,沈大公子连忙说:“何世叔说得不错,晚辈过来时家父家母也叮嘱了,老太爷但有吩咐只管开口。”
送走了这三家人,谢老太爷也没让谢绚回去,爷孙俩住在一起,谢老太爷睡了正房,谢绚在东暖阁里由江风江雨伺候着躺下了。
谢老太爷这次把黎义公也带了回来,黎义公就带着人去审讯谢大老爷身边那几个人,再加上谢绚派出来的那俩护卫,得到的口供之后过来朝谢老太爷禀报:“咬死了说是实在不想找了,正好看见一具尸首,就给尸首穿上大公子的衣裳……”
谢老太爷:“去着人暗察那尸首是怎么回事。”
黎义公应“是”,又道:“那两个护卫是二公子派的,当时小的也知道,只以为是二公子受惊吓厉害,害怕大公子也遇害,这才派他们两个人回来,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成了这样。”
谢老太爷道:“也就是说谢随舟先落水,然后有人看见了,去把谢缙叫出来,谢缙第二个下水救的人?”
黎义公:“……是。”
谢老太爷闭了闭眼,谢绚这个孙儿是聪明的,纵然那样伤心,可也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不计一切代价,去寻人,发出悬赏,只要找到人,谢家出十万两。”
黎义公心里一沉,抱拳躬身道:“是。”
这一日纷纷扰扰,不知怎么就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谢老太爷问小厮:“东暖阁里掌灯了么?”
小厮摇头道:“二公子似乎睡了。”
“过去看看。”
东暖阁。
谢绚闭着眼躺在床上,他喊江雨:“你说大哥真的说棺材里头的不是他了?”
江雨道:“公子您忘了,这话真是您说的,要不是您,我们怎么会想到要看就看尸首的?”
江风也说:“公子刚才在老太爷面前不也说了么?”
谢绚喃喃道:“我以为是祖父跟母亲察觉了什么,这才顺着他们的话说的。”
江雨连忙说:“这话公子以后可别说了,当时公子喝醉了,您不记得,但里里外外伺候您的人都听见了,您要是说没做梦,那您将夫人置于何地啊?”
谢绚的眼泪顺着鬓角流入头发里,一墙之隔的谢老太爷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女大避父,儿大避母,谢绚喝醉了酒,谢王氏去照应实属应该,而谢王氏不可能一个人过去,必定带着丫鬟仆婢,这些人不可能全都帮着谢王氏作假。
谢老太爷想的不错,黎义公暗地里询问了所有当时在场的人,每个人说的就一样,这不是造假能造出来的。
到此时,便是谢老太爷也不得不说一句:“天意如此。”
范青鸣给他写了一封信,信里附加了几篇制艺时文,看那行文,文笔虽然稚嫩,却下笔流畅,足可见将来之风采有多么卓然。
到了谢老太爷这种地步,一两个成器的子孙在他看来并不多么稀罕,家族的传承更为关键。
谢王氏虽然愚钝,可是王家并不愚钝,从王承璧那几句话中就能够看出一二。
至于易家,想要乱了谢家,好坐收渔翁之利?
谢老太爷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哪怕易家真给他生了个好孙儿。
汉武帝为什么要赐死钩弋夫人,因为她不死,也没有汉昭帝的圣明之说。
只是有了今日这一出,哪怕日后谢缙回来,他的声名上到底要受些损害。
罢了,眼前先看好谢绚。
只是谢老太爷打死都想不到,他心中愚钝的儿子也有自己的计较。
谢大老爷今日跟谢王氏撕破脸后,恨之欲其死,压根就睡不着,他叫人把春舒找了来,听春舒说了谢绚醉酒的梦话,心里一阵一阵的膈应。
“都失踪这么久了,”他现在完全失去了那种丧子的悲哀,心中只想着如何能够尽快的把眼前的事情平息下去,“就算发现尸首不是,先压下去然后日后慢慢找不就是了?可谢王氏偏要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