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绚的确是不怎么开心的。
何驸马上京意味着什么,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何驸马给皇帝的密折中写:“天下苦王谢久矣。”王谢并未把持天下经济权势,何驸马说“天下”其实是说“皇权”,说“皇帝”。
密折是何驸马托他呈上的。
皇上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皇上是很高兴的。
皇上对何驸马的话能够信个六七成,那么对他的怀疑也同样有六七成。
王谢传承比皇朝的年岁还长,谢绚既是谢家的孙子,又是王家的外孙,皇上不信谢绚会背叛王谢两家。
谢绚知道自己以后面临的试炼不会少。
同样的,许玉如果被卷进其中,说不定也会有重重危险。
许玉听他说这些东西,整个人都惊住了。
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没有哪个家族能一直兴旺下去,但谢绚要是真这么做,恐怕后世戳他脊梁骨的不在少数。
她张着嘴,脑子里一阵又一阵的暴风旋转。
但谢绚的下一句话还是直接将她炸翻了。
“你若是嫁给我,恐怕既不能得公公欢心,也不会得婆婆欢心。”
许玉忍不住反省自己:“难道我看起来像个讨好型人格?”
她抽回手,豪迈地把碗里的汤一口气干了,喝完用手背一抹嘴:“得不得他们欢心是其次,你若是想我嫁给你,你得先讨得我欢心才行。”
谢绚噗噗笑:“讨你欢心还不简单?我先敬你一杯。”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递过来,许玉下意识的先探头去看杯子里有没有酒,等她反应过来,顿时大为窘迫且摸不着头脑,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过有酒的话当然还是要喝的。
她接过杯子,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我不喝多,就这一杯。”
说完唯恐他反悔似的,一仰脖子喝光了。
这酒本是果酒,喝下去非但不辣,还令人微醺,同时也令人打脸。
只见她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指着道:“再来一杯!”
前后说话隔了不足两秒。
谢绚因为太过震惊,乃至于醉意顿消,精神百倍。
不过,这里可不是吴郡,上上下下这么多眼睛,她醉一会儿可以,要是醉得厉害了,恐怕下人会说闲话。
他笑着拿过酒杯:“好,我再给你倒一杯。”
手指微微一挡,酒没有倒进杯子,都流到了外头。
许玉看着他倒酒,觉得眼前的画面很有诱惑力,抿了抿唇:“可以了。”
谢绚现在是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他看着许玉的嘴唇越来越红,一双眼乌溜溜的像是含着水,笑着望着自己。于是他渐渐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底子都给喝了。
许玉顿时急眼:“你!”
她是真醉,也是真生气,站起来过去,谢绚长开手臂,守株待兔就把她给等到了,他没敢干什么,只抱着她搂着她,揉搓了一顿,挠了挠她的咯吱窝。
许玉笑出一身汗,额头贴在他的肩窝里,喘着气,脸上还带着笑意:“我不喝了,你别挠我痒痒。”
谢绚低头问她:“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么?”
结果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答应你的事好多吧,你问哪一件?”
听她这样说感觉她也没醉的那么厉害。
谢绚道:“跟喝酒有关的。”
许玉想了想道:“我只在有你的地方喝酒。不,只在你面前喝酒。对吗?”
“对。”谢绚脸上露出笑容,他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这样的许玉太过于可爱。他宁肯她精于计算,叫人知道她不好惹,也不愿意让她将最坦率最柔软的这一面给其他人看。
她像是个答对了问题的孩子,眼里都是得意,还要讨点好处:“那我能再喝一杯么?”
谢绚拿酒壶倒了一杯,这次没洒,不过也没直接给她,而是咽了一半,下剩的才喂给她。
换了其他人要这样的话,许玉是铁定不喝的。但是眼下这种熏熏然的感觉太美妙了,像是身体漂浮在云端,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凌波微步,又像是可以直接在太空中漫步。
她抱着他脑袋,很仔细的搜刮他嘴里的酒水,连一丝也不放过。
太过计较的后果就是到了最后浑身没劲,全靠他搂着才没有散架。
谢绚也没比她好哪里去。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的就是他。
“我们成亲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用你的嫁妆买个小房子,到时候我给你做上门女婿好不好?”
许玉摇着头:“不好,你比我有钱,还是你买。我比较喜欢不劳而获。”
谢绚哈哈笑,把她搂得更紧:“我的钱都给你。”
他平常不好意思呷醋,眼下却呷得极为自然,还问她对三个王爷的观感。
许玉道:“晋王看上去挺宽和,就是不知道是真宽和还是假惺惺。楚王呢,感觉想表现的得体又大方,但是时不时要看旁人的脸色,按理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桓王就奇怪了,表现的像是很傻,可我总觉得有点违和,不过他长得是真好看啊。”
发表了一堆看法,谢绚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不高兴的问:“有我好看?”
“哈哈,当然你最好看。”许玉捧着他的脸,使劲啾了一大口。
郑嬷嬷吃完饭回来,听着屋里声音不断,仔细听却听不清里头人说得什么,偏门窗又被她们给关严实了,不由有点暗暗焦心,正好江雨也吃饱了,就催他:“你们回去太晚也不太好吧?”
江雨迎着她的目光坚持了一会儿,败下阵道:“我这就去催公子。”
这两人话说完,那边谢绚打开了门,许玉慢吞吞的走出来,郑嬷嬷看她衣衫整齐,神色带笑,松一口气的同时连忙上前道:“正说着天色太晚了,外头来催。”
谢绚看向许玉,许玉冲他挥手:“你回去也早点歇着,我今天好困,也要早睡,早睡早起身体好。”
说着脸上露出甜笑。
她不笑还好,灯光下这么一笑,连江雨都有点看呆了。
谢绚咳嗽一声,扯回江雨的神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