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人的师爷姓宋,名尚,乃京城人士。
按着常理,类似海大人这种遭贬官的情况,原来身边的人肯定都想法子留在京城,宋师爷却主动跟着海大人来了新城。
宋师爷年纪不小,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千里迢迢跟随旧主,足以说明他毅力非凡。
他被人从偏厅叫走,见到了王家的一位管事。
“……是大管家嫡亲的亲侄子,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出了这种事,大管家伤心的不行,本想亲自来,可已然是起不来身了,还请宋师爷能在海大人面前进言,千万为受害人伸了冤屈。”
宋师爷有点无语,嫡亲的亲侄子,竟然还劳动不了做叔叔亲自来?便是何驸马贵为郡守,都不曾如此拿大。
不过他还是很努力的敷衍,毕竟人家是何驸马亲戚家的管事,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么。
宋师爷好耐心,叫人上了茶水和点心(何驸马来的时候都没有),早就打好招呼的衙役在他使了眼色后,很快过来禀报:“师爷,病人的情况不大好,大人正到处找您呢。”
“这就来!”宋师爷站起来,温和地摆了摆手,让跟着站起来的邢管事坐下,“我去看看情况。”
邢管事连忙道:“您忙着。”
宋师爷走了,邢管事翘着二郎腿别提多么高兴了,太太要给公子出气,吩咐了大管事,大管事看不上这点打点的银子,把事儿推给他,他不嫌少啊!这不来了之后,银子没花出去,只亮了身份,海大人的师爷就上赶着巴结了,想起他们家主王大人的师爷,那才是真大牛,家主看重,府里没人敢给师爷脸子瞧。
再说谢绚这里,其实祈善去找他之前,他就听姜奇说许玉出事了。
姜奇不愧是地头蛇,心眼儿也多,谢绚上次去找许玉,明面上身边没带人,暗地里姜奇却是盯紧了的,毕竟很难说刺客不会再行刺。
谢绚没对姜奇跟王端解释他与许玉的关系,可姜奇缠着江风很快就问到了七八成。
至于许玉这里,姜奇没亲自跟,却叫人盯着,所以许玉一出事,姜奇连思考都没思考,当即就告诉了谢绚。
谢绚听说是有人吃冰碗吃坏了肚子,也是先不信,许玉卖冰碗又不是卖了一天半天,她的东西旁的不敢说,干净是首要的。
不过谢绚没急着去衙门,他找了许大夫,说请他帮忙去衙门看一个病人。
许大夫刚要拿乔,谢绚就跟白夫人告状:“是在富城的时候救了我一命的许姑娘出事,不知得罪了谁,大概率遭人陷害,我想着擒贼先擒王,只要那病人的毛病好了,或者能证明不是从肠痢上来的,许姑娘应该就没有大碍。”
许大夫直接提着药箱站起来:“你不早说!”
直到出门坐上马车,他才擦着额头虚汗指责谢绚,“日后不要拐弯抹角。”
谢绚想着何驸马对海大人的推崇,结合那些过往的断案案例,长舒一口气,对许大夫说:“我知道便是陌生人,您若遇上了也会帮一帮的。”许大夫表示很勉强地收下了这一套说辞。
马车在半路上遇到了江雨跟祈善。
祈善先去了谢宅,他说找江风,可江风跟谢绚出去了,门房的人看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便把江雨找了来。
江雨也认得祈善,许姑娘给自己找的小跟班么。
祈善把许玉被冤枉的事跟他说了,末了道:“姐姐说昨日午后她的冰碗都卖给府里了,劳烦哥哥请派个人跟我走一趟,给她作证成吗?”
自从京城来人,江雨就受到了冷落,这种冷落不是说谢绚故意排斥他,而是有事情或者需要人手的时候,谢绚会吩咐其他人,甚至吩咐江风,就是不叫江雨做事,如此江雨就成了一个闲人。
就如今天,江雨知道公子带着江风出门,却不知道他们俩去了哪里。他倒是想跟着去,可是公子不理他啊。
江雨觉得自己要想重获公子欢心,突破口说不定就在许玉身上。当即哥哥弟弟的叫着,好不容易问清了谢绚跟江风的去向,他连忙叫上祈善:“这事儿还是我们公子拿主意最好,你跟我去见公子吧?”祈善也觉得如果谢公子肯出面,那官司赢面更大些。
江雨赌对了。
谢绚让祈善上了马车,跟他说:“我正要去衙门。这是许大夫,最擅长治病救人,先让许大夫看看病人,说不定不是吃坏了肚子。”
江雨在一旁忍着没说,把发言的机会让给了祈善。
祈善把许玉交待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重点落在昨日午后许玉没有卖给其他人冰碗上。
谢绚刚才就怀疑许玉是遭人陷害,如今更确定,安慰祈善:“不要着急,我会为她作证的。”
说着吩咐江雨:“昨日宴客名单你有么,请上面的人帮忙去衙门做个证。”
江雨道:“昨日的冰碗,咱府里的人也吃了,要不要同去?”
谢绚道:“先去请其他客人,对了,李家和何家的公子们也请一下。”
许大夫忍不住接茬:“全请你们府里的人去,会被人怀疑作伪证的。”
谢绚瞪过来,他连忙道:“既然真相大白,能证明许姑娘是遭人陷害的,那我也没必要过去了吧?”
“这么热的天,我实在不忍心让您一个人提着药箱走回去。”
许大夫给气得哟,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哼了一声,扭头对着车壁。
谢绚越发有了把握。
“上次您说的那种草,许姑娘会种,我本来就想将她引荐给您跟白姨,没想到眼下先出了这种事……”
许大夫一下子扭过头来:“你说真的?她会种那种草?”
谢绚为了哄他去衙门,重重地点了点头。到了衙门口,更是不待车停下,就急匆匆的往里头走。
许大夫跟祈善等人都落在后头。
谢绚的官身给了他很大的方便,未穿官服,但是有印有令,他进门听见许玉说有证人能证明自己清白,立即扬声说自己就是许玉的证人。
但怎么都没想到,许玉见了他,反倒哭得更凶了。
邢管事在后堂坐了一阵,听见前头传来女子的哭声,心里顿时一喜,事儿成了!邢管事站起来就想去外头看看,却不想在门口遭到衙役的阻拦:“请回去坐好,大人在前堂断案,衙门后堂禁止乱走。”
邢管事打哈哈道:“我是苦主,去前头看看不要紧。”
然而那衙役却是个死脑筋,无论邢管事怎么说都不同意,把邢管事气坏了:“宋师爷带我过来的,你不信去前头问问他!”
才说着话,宋师爷提着袍角急匆匆的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