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奕轩昏睡了三天，沈以汐就不眠不休地守了他三天。
夜里，顾奕轩烧得厉害，俊俏的脸颊白里透红，沈以汐将他额上的退热贴揭下换上新的，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支着脑袋打量他。
卧室里很暗，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微弱的暖橘色光映在男人脸上，在他的侧脸上打出一排阴影，光晕在他脸上晕染开，令凌厉的脸部线条莫名柔和不少。
沈以汐静静地盯着他，周围很静，没有一点声音，两人的呼吸声是封闭空间内唯一的声响。
她默默看了他许久，突然伸出手用力戳了戳他的脸，眼里既心疼又埋怨。
“顾奕轩，我是不是上上世欠了你什么债？前世祸害我祸害得不够，这一世还要再来招惹我？”
“等你身体好了，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泄气！”
“你快点醒过来吧……”
“我真的好累……”
几天没合眼的沈以汐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她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床上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看着看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只听得轻微的一声响，沈以汐的脑袋砸在了柔软的被褥上，清淡的洗衣液香味钻入她的鼻中，倦意似乎更浓重了些，她索性将头埋进了被辱之中，合上了快黏在一起的眼皮。
窗帘没拉紧，天刚破晓时，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大理石瓷砖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微微动了动，片刻后，一双好看的眸子缓缓张开，黑色的眼睛迷茫地在卧室里逡巡了一圈，意识才慢慢回笼。
倏然觉得手臂有些僵硬，顾奕轩正想抬起手臂活动，却感觉有沉甸甸的东西压着令他动弹不得，他下意识地往下看，目光正落在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酣甜的沈以汐脸上。
女孩平常无暇的眼部肌肤染上了淡淡的青黑，短短几天她的面容便憔悴了不少，顾奕轩心疼地想摸摸她，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手狠狠一顿。
梦里的场景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她的期待，她的绝望，她的无助……
剜心般的疼痛在他身体里蔓延开，顾奕轩又悔又恨，他怎么能……怎么能那么对她？
顾奕轩，你真是禽兽不如！
“啪”的一声脆响，顾奕轩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前世，因为他的懦弱逃避间接害死了沈以汐和他们的孩子。
如果……如果不是他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因为顾母的原因一再把沈以汐推开，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后来那种地步，更不会让宁薇钻了空子，一再利用他们之间的嫌隙不断挑拨！
可宁薇可恨，他又何尝不可恨？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也是害死她和孩子的元凶之一。
“你醒了？”
一道惊讶的声音打断了顾奕轩的神思，他的视线下移便对上沈以汐惺忪的睡眼中透着的不可思议和些微的欣喜。
他的眸子软了下来，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一直在这？”
“嗯。”沈以汐点了点头，“你一直在发烧，我担心你，就一直守着……”
顾奕轩听了这话，就盯着她看，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沈以汐看他脸色已经比昨夜好多了，只是眼神呆滞地盯着她，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退没退烧。
她正伸手要探他额头时，才发现昨晚她给他贴的退热贴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拿下来的。
“烧已经退了。”
沈以汐松了口气便拿下覆在他额上的手，却不料，手腕被顾奕轩一把捏住。
顾奕轩指尖冰凉的温度令沈以汐不自觉地一哆嗦，她微微蹙眉，不是退烧了吗？为什么手指还这么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奕轩声音有些低，沈以汐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顾奕轩重复了一遍，“我这么混蛋，你还……”
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尾染上了潮意。
沈以汐微微一愣，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怎么感觉顾奕轩快哭了啊？！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只当他是突遭变故又大病初愈，心理比较脆弱了些。
这样想着，沈以汐抬头扬唇冲他一笑，“因为，你对我好。”
看着她的笑颜，顾奕轩心底酸涩不已，他的下巴枕在她肩头，声音低低的，“我对你不好，一点也不好……”
“我把你推开，践踏你的真心……”
“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对你不闻不问……”
“我将你置于危险的境地却毫无知觉……”
“我还……害死了你……”
顾奕轩越说心里越痛，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它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感受到肩头的湿意，沈以汐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顾奕轩说的不就是她前世的遭遇吗？
心底深处有一个她期盼了很久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顾奕轩不知道沈以汐有没有重生，也害怕她会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荒谬，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对她倾诉，心里的郁结怎么也排解不出去，他对她除了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他知道了前世她喜欢他喜欢得那么辛苦，他宁愿那时的她没有在那一场商演上见到他，不曾相遇，便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这样，至少她还能好好活着。
“我问的是……你说你害死了我是怎么回事？”
沈以汐盯着他，清澈的眸子里隐隐透着痛意。
那一抹痛意掠过她眼底时，顾奕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刻，他全都明白了。
沈以汐一直以来对他的抗拒、不信任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曾经那样深切地伤害过她！
顾奕轩的嘴唇动了动，“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