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神仙们当邻居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拘谨与束缚,在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群“非常之人”后,署缃在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去观察神仙们的生活,最后发现,这帮神仙,活的实在很凡人。
比如床神盛继,是个十分注重身体健康的神仙,最爱研究各式各样养生的食谱,据阮池说,他曾向司晓讨教什么药材能延年益寿,司晓的建议是先让他先去看看精神科,因为,正常的神仙没几个短命的,也没几个会问出这种弱智问题的。
再比如厕神栾姜,典型强迫症,要求物体必须对称对齐,偏离一点点,他都会难过的精神衰弱。对于署缃刚搬进公寓时随意乱放东西这点,栾姜几乎是日日熬红了眼,夜夜守在署缃家里,等她一睡着,就开始收拾东西,保证东西都要排列整齐,要不是后来原昇明令禁止他再去署缃家里蹲点,栾姜几乎要扎在署缃家里了。
接着比如土地公蒋智,他喜欢每日出去溜达,带上鸭舌帽,穿上灰外衣黑裤子,蹬上一双老年运动鞋,和普通的退休老大爷几乎一个样。隐没在茫茫人海中,总能让人产生亲切感,如果碰巧遇见相熟的邻居,他们会和蒋智打上一声招呼,笑着问他:“呦,老蒋,又出来躲老伴啊。”
然后比如土地婆阮池,小区闻名的“巧嘴儿”,以其三寸不烂之舌怼遍小区无敌手,邻居们都说,这鬼楼里鬼再恶,碰见阮池都得被气的直接超升。
为了融入凡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另类”,这帮神仙甚至有份“正经工作”。
盛继在家具店做业务员,栾姜在超市做理货员,蒋智是门卫,阮池是某公司食堂的采购主管。
不得不说,很符合他们的对外形象。
不过,最难想象的,还是原昇。
谁能想得到,一个在黑夜里游荡,以铲除恶鬼为己任的凶神,在白日里换上凡人的伪装,游走在街头时,净是个——
保险查勘员。
联想到那日原昇穿着西装,带着白手套,抓恶鬼的场景,署缃难以置信的想到,那时候的原昇,该不会是刚下班就加班去抓鬼了吧?
不论怎么说,和一帮神仙做邻居——其实也没啥不一样。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时间啊,就这么跑了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间,署缃的直播数据——屡创新低。
再次到了交房租的日子,署缃扒拉着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抓着头发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上街要饭以贴补一下日渐缩水的存款。
在各式各样的兼职网站溜达了一周,又实地考察了一周,终于,她做了个决定。
去商超做促销员。
就这样,她白日做苦命的打工人,夜里做命苦的游戏主播,好歹混了个收支平衡。
但是嘛,倒霉这种事,总是祸不单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专厄苦命人。
在七夕这样的日子里,超市里满满的,都是为庆祝恋情美满而奔走的情侣们。他们打情骂俏着,从货架上挑选着食品与礼物,似乎要以此来祝贺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团圆日。
而署缃这个单身狗,哪怕内心里把白眼扬上了天,但还是要一边微笑着推销手中的商品,一边祝贺情侣们“节日快乐”。
而这样的日子里,超市总是要延时的,平时8点的闭店时间,七夕却要延迟至凌晨。
为了那点微薄的加班费,署缃保持着十分专业的微笑,并忍着脚地板刺麻的疼,把脸笑到发僵。
熬到了下班,署缃忙不迭的甩飞了工装鞋,龇牙咧嘴的揉着疼到麻木的脚底板。
离开了超市,没了公交车坐的署缃舍不得打车费,于是跺了跺脚,还是决定走回去。
反正又不远,走回去也就四十分钟,脚啊,忍一忍就到家了啊,到家了就赏你热乎乎的艾草洗脚水一盆。
如此激励着自己的脚,署缃脚底虚浮的迈上了回家的路。
站了一天的疲惫直抵大脑,她又做了个十分危险的决定。
抄小路回家。
众所周知,小路这种路,通常幽暗,少人,植被茂盛,适合犯罪。
所以,她遇上了流氓劫匪。
没什么灯光的小路上突然窜出一个手持管制刀具的蒙面男是件很恐怖的事,因为这种人不是劫财就是劫色,最恐怖的是,他两样都劫。
署缃就遇见了最恐怖的。
那把刀抵在她咽喉的时候,署缃除了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外,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自己还没到手的加班费。
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了。
劫匪把她的包洗劫一空后,转而盯上了署缃略显营养不良的身躯。那恶心的眼神让署缃忍不住作呕,所以在他的手摸向她不够丰满的胸脯的时候,署缃下意识躲开了。
然后是一记巴掌,把她打倒在地。
署缃头晕眼花,两耳嗡鸣的趴在地上,悲哀的想着自己真是天赋的倒霉,人生的山峰没等怎么爬就已经跌落低谷,老天没说同情的给她垫块石头,居然还给她凿了口井。
等了片刻,那人的脏手也没再碰上自己身上的任何地方。署缃可没觉得是劫匪良心发现了,只等到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忍着身上的疼回头去看。
被劫匪拦住的路口站了个比常人更为高大的身影,逆着月光,他赤红的脸和灰白的眼显得朦胧和虚幻,却让署缃产生了浓浓的安全感。他默默的看向她,冷漠的嗓音中夹着一丝可以察觉的关心:“能站起来吗?”
署缃活动了一下四肢,轻轻点点头。
原昇收了夜游神的显像,变作凡人的样子,仍旧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模样,微微笑着向署缃伸出手。
署缃顿了一下,轻轻的搭了上去。
借着原昇的力站定后,署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几步外倒地的劫匪。
那劫匪正被一团阴影缠着,在地上扭曲挣扎,署缃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看他不断挠地蹬腿的样子,不是受了惊吓就是挨了毒打,抑或是二者混合。
披上凡人外衣的夜游神,脸上总是挂着一丝笑,可此时此刻署缃看着他的笑,莫名觉得有点冷。
眼见着劫匪挠地的动作越来越小,蹬腿的幅度越来越弱,原昇轻咳了声,对着那团黑影缓缓道:“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吓疯了就可以了,吓死了,地府那边还要我亲自去解释,麻烦。”
黑影听话的立刻脱离了劫匪,转头窜上了原昇的肩头,绕着他打转。原昇手指轻点了下左臂,那团黑影就绕着原昇的左手成了一个乌黑光亮的手环。
原昇拨弄了下手环,淡笑着看向劫匪,不言不语。
署缃对他不了解,却看出那笑里的阴险来,她有些话在心里酝酿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原昇先生……我的包,还在那个劫匪那呢,能,请你帮我拿回来吗?”
原昇看着她,笑容蓦的和睦,十分温和的道:“当然可以。”
缓步走至劫匪跟前蹲下,翻找了劫匪身上的财物后,原昇却没起身,转而着劫匪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话,本来还在地上抽动,翻着白眼吐着白沫的劫匪突然翻身而起,吓的署缃以为他要暴起伤人,他却突然向着反方向拔腿而去。
眼见着劫匪越跑越远,原昇站在原地,不动不追,署缃觉得原昇一定不是因为怕,但还是想问一问:“你,不追吗?”她想的是,这种坏人放跑了,再祸害别人怎么办?
原昇看着她,似乎知道了她心中所想,笑眯眯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他良心发现,投案自首去了呢?”
署缃可不觉得劫匪有“良心”这种东西,他要是有,还能干出丧良心的劫道事件吗?
可,谁让他遇上了神仙呢。神仙要是给他一颗良心,那他下半辈子可得好好揣着,日日回顾自己作恶多端的上半生,夜夜以泪洗面,跪地忏悔了。
于是署缃“哦”了声,嘴上敷衍的说了声“可能吧”,为劫匪未来的悲惨人生没感到丝毫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