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承安准备带人去营救那些被困的孩子时,有人把剩余的三十多个孩子全都送来了刑部。
在其中一名孩子的身上,贴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如数奉还,与我无关。”
傅承安看到这八个字的时候,心里是五味杂陈。
孩子们看上去很健康,吃穿应该不差,只是有几个孩子的身上有伤,都是鞭子棍子打出来的。
他想起胡大海跟他说过的,这个人把他们打服了,但并不会轻易伤害他们的性命。
这也是为什么他并没有着急去就孩子的原因,他本不想打草惊蛇,想要把另一条暗线打掉,结果人家先出手了。
孩子们一个个目光呆滞,显然都是被训话好了的,他们之中有一些年长的,看见傅承安似乎也明白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叔叔,我们能回家了吗?”
傅承安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孩子冲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傅承安揭开他的上衣,露出了一个名字的刺青。
“这就是我的名字,以前叫什么,我不记得了。”
傅承安瞬间想到华励,便又问道:“你怎么会不记得?”
孩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一觉醒来就想不起来了,后来慢慢的也记不得很多事情,我们大家都一样。”
“这一次是谁送你们来的。”
“一个女人,她说他们老大死了,这边也没人接手了,就把我们送走。”
“放心吧,你们到了这里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安顿好这些孩子,移交给户部核实身份之后,剩下没有人认领的就直接送到福利院去。
冬去春来,一夜之间,京城的柳树都发芽了。
傅承安坐在会议室里总结惠婴堂的案子,忽然,老五端着饭盒闯进来,“老大,吃饭了。”
铝制饭盒里装的是红烧肉。
“老大,你让我查的事儿我查了,真如你所说,老六的个人账户里居然有三万块钱。”
傅承安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他,“三万?这么多?”
“是啊,三万,我刚开始也吓了一跳,后来我又让银行的经理帮忙查一下具体的明细,结果这是一笔巨款。”
傅承安道:“一笔打进去三万。”
“对,一笔进账的,老大,老六有事儿瞒着我们。”
傅承安长吁一口气,“等我做完这份报告,明天案情公开会之后,咱们回上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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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沈如清带着孩子来看傅连曦,医生给他做了常规的检查,表示这次复查情况非常好,他的身体已经基本稳定,只是人还没清醒,实在有些奇怪了。
沈如清把医生的话听进心里,等到人走了,她才来到病床前,“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可你为什么就是不醒过来呢?你知不知道,咱们家没了,房子田地还有公司都被银行封了,全家人都搬来了京城暂时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承安一直在忙,只有成君在家照顾我们,家里吃穿用度都不比从前,还有咱妈,她不愿意来,就留在了上津,在傅宅的旁边打了一个帐篷,这一切,都需要你回来才能改变。”
“承安已经把陷害咱们傅家的凶手抓到了,那个人承认了一切,船厂也已经解封还给咱们了。”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抵押在银行的那些资产,西运河的新项目已经有人承包了,还有三个月就是交接仪式,你要是一直不醒过来,咱们交给
银行的一切就会变成违约责任金全部没收了。”
傅连曦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沈如清说着说着就哭了,可是哭过了也还是那样。
傅成君交了费用就过来接人,看见沈如清哭的严重红肿,便递给他一方手帕,“嫂子,人只要是没事儿,总有醒过来的一天。钱没了再赚,你就别伤心了,保重身体最重要。”
沈如清十分悲伤的抹了抹眼泪,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送走了沈如清和孩子,傅成君又把傅连曦送回四合院,傅承安刚好回来,二人便说了几句话,傅承安表示自己要回上津几天,让她好好照顾家里。
傅成君一向都是他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唯独这次,她不愿意。
“我不希望你去,你已经来到京城了,你还回去干什么。”
傅承安心里也是觉得奇怪,从未见过她这样的态度和语气。
“我回去查案。”
傅成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很不好,便有缓和下语气,说道:“承安,大哥还没醒,你回去毫无意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京城站稳脚跟,然后等待大哥醒来,上津……不要回去好不好,我们不回去好不好。”
傅承安觉得十分奇怪,“你误会了,只有我回去,我回去几天而已。”
傅成君拦住他,“不要回去,你不要离开京城。”
这下,傅承安便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了,“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京城?你事儿瞒着我。”
傅成君不得已,拿出了一封血书,傅承安看了一眼,似乎也预感到一些东西。
“什么时候送来的?”
“你离开之后,这上面写的很清楚,让你血债血偿。”
“还有谁看见了?”
傅成君道:“六哥。”
傅承安这下是彻底震惊,“你说老六看见了?”
“是,送信的人把东西扔在门口,我看见了,六哥也刚好过来找你,我让我不要声张,他去帮你查一下是谁这么恶作剧。”
傅承安立刻转身离开家,傅成君又追上拦住他,“你去哪儿,你不要离开京城,这个人明显是冲你来的,上面写的很清楚,他约你见面,让你血债血偿,你如果离开京城,我担心他会在路上对你动手。”
“血债血偿?傅成君,你知不知道,老六死了,他死了,我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晚还出去,而且是去惠婴堂那种地方,想在想来,他是替我赴约的。”
傅成君愣了,“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们没关系的,可是……承安我真的很害怕,这个人对你恨之入骨,不是你赴约,他都能杀人灭口,如果是你,那你一定很危险。”
傅承安道:“我自问平时从不树敌,查案也都是靠真凭实据,我实在想不出自己的究竟欠了谁的命,需要我血债血偿。”
傅成君想了想,忽然脸色变了,“有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谁?谁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忘了,三年前,你去罗家村办案,村长的儿媳妇杀了她的老公,全村人都证明这个男人喝酒赌博还打老婆,儿媳妇属于正当防卫,甚至连村长都认为他的儿子该死,是他咎由自取,是儿媳妇正当防卫。”
“你还记得吗?那个罗家村的村长叫罗永升,儿媳妇叫姚佳慧,村长的儿子叫罗斌。”
傅承安这才想起来,“姚佳慧不是正当防卫,罗斌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我查出了事实真相,他的儿媳妇便上吊自杀了,我记得了,她怀孕了,按照新历本可以不用死的,可是她不知道新历的律法规定,就这么去了。”
“我想起来了,罗永生当时抱着他儿媳妇的尸体对我说,说我不近人情,说我草菅人命,他要我血债血偿,还说我害得他家破人亡,要我也……”
傅成君道:“是,那时候你觉得不公平,自己帮他查出了真相,为他的儿子沉冤昭雪,而作为父亲,却把你这个执法官恨得咬牙切齿,处处维护杀害自己的儿子的儿媳妇,后来你不甘心,又多次走访罗家村,查来查去你查到原来罗家的那个儿子是捡来的,并非亲生,而他的儿媳妇才是罗家的女儿,所以,罗永生不在乎罗斌的死活,却很在意儿媳妇姚佳慧的生死,那是她的亲生女儿,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亲外孙。”
“所以,在你揭露案件真相,逼得姚佳慧上吊自杀之后,罗永生才会对你说出那番话,所谓家破人亡,便是如此。”
傅承安逐渐回忆起那起案件来,眼前也逐渐浮现出当年的经过……
三年前,傅承安查清了吴兴五帅府狐仙杀人的案件,将凶手绳之於法之后,就想休息一段时间,然而身份特殊的他不能擅自离开河北境内,所以,就挑了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村落去度假。
罗家村,名字听上去很土,但实际上风景如画,鱼米之乡。
那时候傅承安才二十一岁。
一个人背着简单的行囊走进了这座画中仙境的小山村,住在了一处比较清净偏僻的客栈里。
正值盛夏,京城来这里避暑的达官贵族非常多,小山村早就有了很多私人小型园林,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依山傍水十分漂亮。
傅承安住下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听见一个女人边哭边喊,救命啊
救命啊。
后来,他询问客栈老板才知道,这村里新家过来一个姑娘,但是因为品行不端而时常遭受丈夫的毒打,刚开始大家都还出门劝阻,可是后来渐渐地也就不管了。
所以,傅承安在到达罗家村第二天晚上听见女人大喊救命的时候,他想都没想都冲了出去,他想亲自教训一下这个打老婆的男人。
然而,当他走在大街上,却看见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而他的旁边则是跑的气喘吁吁地妻子。
他不确定男人是死是活,便让这个女人去找人来,自己则留在现场等着,女人很快叫来了村长和其他人,但因为没有仵作所以,暂时没有办法检查,不过傅承安却表示可立刻报告上津第一行动处,因为那是最近的一个。
第一行动处来了人,检查了尸体确定了死亡原因,猝死。
傅承安心里明白,一个人在高速奔跑的时候很容易猝死,尤其是心脏有问题的人,与此同时,他也从第一行动处的法医哪里听说,死者的心脏肥大有异于正常人
,所以,很可能发生猝死。
而村民听说罗斌死了,而且是在追媳妇大人的时候猝死的,一个个的别提多高兴了、就连死者的父亲都表示既然死因没有可疑,那就埋了吧。
亲爹都发话了,而且案件确实没什么可疑的笛梵,于是就按照流程结案,尸体交给罗家人处置。
然而就在他们双方交接相关事宜的时候,傅承安发现死者罗斌的鞋子磨损程度不均匀,而且膝盖处和手肘处,手掌处都有破损的痕迹,而且这个痕迹不是旧伤,而是不久前刚刚弄出来的。
莫亦声教过他痕迹辨认,尤其是伤痕辨认,因此,他觉得这样的深浅不一的伤口损伤一般都是在腿脚不灵便或者是神志不清醒的情况下奔跑或者疾走时,摔倒或者其他情况而留下的。
也就是说,罗斌在死之前曾经做过一些类似的举动,比如他神志不清的想要抓住姚佳慧,但因为浑身无力而多次摔倒,再比如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然后再…….
傅承安以此为线索,最终查到是他的媳妇姚佳慧给他吃了一种药,这种药可以让正常人的心脏瞬间骤停,但因为用药剂量比较小,而且时间较长,所以,当死者高速奔跑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但因为他坡起暴躁而出现了骤停的情况,因此,尸体检查也只能依据死亡原因下结论,但是死者生前吃过什么,便无从考证。
因此,在时机成熟之时,如果要想杀了这个人,只需要激怒他,利用他暴躁的性格,让他奔跑追打自己就可以了。
所以,傅承安抓到了蓄意谋杀亲夫的凶手,却没想到,这个女人怀有身孕且上吊自杀了。
这个案子让傅承安原本的假期彻底泡汤,收拾收拾心情就回到了上津,之后也就逐渐淡忘。
如今想起来,却又汗毛倒立。
当年,罗永生在看见姚佳慧尸体的时候痛苦不堪,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那种绝望与愤怒。
“他的确说过那样一句话,要我终有一天血债血偿,可是我当时只觉得他就是随口一说。”
傅成君摇了摇头,“老实人逼急了,更加极端,他如果认定是你害得他家破人亡,那么,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你就是他的仇人。”
傅承安道:“如此,那我更要回去,如果真是罗永生找我寻仇,那么,老六看见了这张字条,替我去赴约,倒也有可能了。”
“因为当时我侦办这个案子的时候,只找过老六给我送过一次血液样本给杜宇,所以,他认得罗永生,也知道当年这个案子的始末,如果是这样,他那天晚上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找罗永生,而罗永生很可能一直就在京城,他知道我有案子在身,所以他暗中潜伏,等到我这个案子完结,他才对我下手,那天晚上,如果是我赴约,那么死的人可能是我,然后他会做成自杀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可能他也没想到,赴约的竟然是老六,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栽赃嫁祸,这老头儿有点儿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