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金招了。
二十年前,京津交接有个地方叫白庙口。
白庙口住着很多穷人,穷到什么地步呢?
一条裤子一家人穿,一个媳妇兄弟俩睡。
人穷,就没有了善心,毕竟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谁还有能力施舍他人。
可是,谁也不愿意一代一代的穷下去,所以有人就开始想招了。
这个人,姓白。
土生土长的白庙口村人,生的白白净净,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为了活着,他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双亲,然后了无牵挂的离开了白庙口,到了京城。
二十年前的京城是权贵遮天蔽日的年代,戏园子红红火火,烟馆子热热闹闹,达官贵族们整日里花天酒地,脑子里想的就是酒色财气,于是,这长得白白净净的人就有了出路。
几年之后,白庙口的人迎来了一个人生转机。
白净声,这个从白庙口出去的年轻人回来了。
他先是在自己父母的坟前跪了半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后来他回到村里,让随从拿出了两袋子钱放在村口的桌子上,三天后,白庙口村的年轻人都走了,留下的老人也在之后的十年间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许多金说,白净生在京城很很有威望,但是,他在京城的名字却不叫这个,至于叫什么,他也不知道。
傅承安觉得要查这个不难,毕竟才二十年,只要稍微用点功夫就能查到如今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大佬中,谁才是白净生。
……
傅承安不愿意浪费时间,因此他带着许多金,此时就站在白庙口村的村口,这里一片荒芜,一阵风吹过,仿佛有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嚎叫一般。
许多金看了看前面破败的村庄,对傅承安说道:“二爷,就是这里了。”
“那就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踩着地上的枯树枝往前走,村里的街道很窄,土坯房一个挨着一个,有的已经撑不住岁月的侵蚀,塌了半边留了半边。
村里的石头路上,总有那么几分阴森恐怖的感觉,尤其是山风吹过的时候,总感觉有一双手随时出现在身后。
许多金信鬼神之说,因此他有些害怕。
“二爷,要不咱们回去吧,白天再来。”
傅承安瞪了他一眼,“你怕什么?”
许多金道:“这白庙口村有古墓,只是不知道在哪儿,而且这村口的对面就是乱坟岗,您看那边,是不是有些影子晃来晃去的。”
傅承安看了一眼,却有几个形似人一样的影子在晃来晃去,“真要是有鬼就好了,我也挺想见见他的。”
许多金有些困惑,“二爷说的是谁啊。”
“我父亲。”
许多金脸色微变,知道自己多嘴,便不再多言。
往前走三米有一个枯井,傅承安习惯性的往下看,捡了一块石头扔下去,咣当一声传来回音,傅承安对着井口摇了摇头,“死口,不是这儿,往前走。”
许多金又往前带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走越觉得冷,甚至到了村子中间的地方,天上已经开始飘雪花了。
深夜有雪,必有冤情。
许多金再次看向傅承安,“二爷,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找白净生,咱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傅承安摇了摇头,“你总是想回去,难道你刚才跟我说的什么地下工厂,什么白净生都是骗人?”
“不是不是,我哪儿敢啊,我真没骗您,只有那么一次,我也只见过他一次。”
看他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傅承安忍住大人的冲动,“少啰嗦,走。”
许多金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记忆中,工厂的入口应该有一个破水缸。
可是现在,他里里外外的找了个遍,也没见着一个。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脚下踩到一个深褐色的碎片,徒手挖出来一看,顿时啊了一声。
傅承安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走过去一看,只见许多金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水缸的碎片,而地面上凹陷的部分,有一只干瘪的眼珠,半张脸埋在土里,半张脸露在外面风干成骷髅。
“站起来!”
单手拎着许多金的胳膊把人提留起来,许多金哆哆嗦嗦的解释道:“二爷,就是这里,这里原先有个大水缸,上次来的时候,入口就在这个水缸附近。”
傅承安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这半边脸,手电光下竟然显得更加恐怖。
他身上没有任何工具,就连一双白手套都没有。
无奈,他只好徒手挖掘,然而,这是犯规,也是大忌。
挖出来的尸骨按照顺序摆在地上,是个男人。
许多金冷汗直流的看着,忽然,他喊了一声,“赵四。”
傅承安回头,“你认识?”
许多金点点头,“六指掌柜,赵四爷。”
傅承安觉得这件事已经超出他的准备范畴,已经开始像杜宇之前说的那样,越滚越大,越挖越深。
“你在这里看着,我不回来,你哪儿也不许去,如果你敢跑,我保证你这辈子都看不见你女朋友。”
许多金有些不信他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二爷,您放心,我不跑,我一定在这里等您。”
傅承安信了他的话,毕竟是傅连曦手下的得力干将,也相信他只是一时缺钱而迷失了方向,做出了有悖良心地事情。
然而,傅承安这一次失算了。
他其实根本没走,车上常年备着出外勤现场的工具箱,他只要走到村口就可以了,然而,即便是这样,他刚走,许多金就离开了地方,开始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他还是选择了逃跑。
可是,半路上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冰凉,在转过头去,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傅承安听见了枪声,拎着工具箱迅速跑回刚才的位置,然而,那里只有一具尸体。
而且,地上拖行的血迹也间接的告诉他,这具尸体曾经离开过这个约定的地方,而且跑出去很远。
傅承安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凶手早就走了。
许多金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人已经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