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离营地五百米远的位置,冰层钻孔工程已经启动。
激光钻孔车在预定位置停下后,车厢上那台二十米长的激光发射器会翻转成竖状,底部的支脚会落到地面上固定,并自动进行水平调节。
激光头将对着冰面射出高能激光,让冰化成水,紧接着金属水管会往洞内延伸,将水给抽出地面,排到附近的冰缝里。如果不及时抽水,在这种低温下,不到几秒又会结冰。
激光钻孔车具备无人操作模式,只要启动,它就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不断钻孔,不需要有人值守,直到打穿冰壳才会自动停止。
根据先前的研究数据推测,欧罗巴冰壳最厚的位置有100公里,而钻孔车一天大概能打孔3公里,不出意外的话,那30天左右就能打穿地壳。
曾经有多个国家对欧罗巴虎视眈眈,早就想探秘深藏在地壳下的深海,可是由于各种原因,导致载人登陆计划屡屡搁浅。
这次我国重新捡起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太空计划,不只是为了让星际时代更进一步,更是想证明给全世界看,只要我们持之以恒地研发航天技术,没什么事情是我们做不到的。
14点准时收工,大家回营地吃午饭。
陈龙祥让大家午休两个小时,下午再继续工作,18点下班。他表示,刚到欧罗巴,考虑到大家还不太适应环境,没找到工作节奏,所以一天只工作6小时,等完全适应后会增加到每天8小时。
吃饭时,王韵涵坐在林洛旁边,小声对他诉苦,说整个上午她基本都是对着屏幕度过的。她和医生护士不熟,也聊不到一块儿。以她的个性,她更喜欢户外工作。
要是过去,许林洛或许会去找队长,提出和王韵涵换班,不过这次他只是安慰了一句:“检测系统只是首次运行耗时比较长,以后就不用那么久了,到时候队长会让你出去帮忙的。”
下午,队长果然让王韵涵跟着出去了。
秦月敏过来叫林洛,她又要去远处采集样本,让林洛继续给她当助手。
林洛满口答应下来。王韵涵看在眼里,上前毛遂自荐,也想去当助手,结果遭到秦月敏的婉拒,理由是不需要浪费多余的人力。王韵涵顿时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可是,这次去车库却拿不到车。五辆四驱车都被开出去了,而且他问了开走车的那几个人,他们都说没那么快就还回来。
“你会滑冰吗?”秦月敏冷不丁问。
“哦,以前做康复训练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林洛回答。
“不用等车,我们滑冰去。”
秦月敏回休息舱,拿出来一个大行李箱,打开一看,里边有十几双滑冰鞋,而且全是定制的特殊款式,正好可以穿在和宇航服连体的鞋子上。
“你自己挑一双吧。”
林洛挑了双黑色的溜冰鞋,秦月敏挑了双紫色的。
接着两人踩着溜冰鞋快速离开营地。旁观者不禁行侧目礼。
不得不说,在这个永久结冰并且冰面平坦的卫星表面,溜冰鞋算得上是一种颇有效率的“交通工具”。
滑出十公里左右,秦月敏停下,不是为了休息,而是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前边不远有一个喷泉,每隔几分钟就会喷出上一道近千米高的白色气柱。那是被地心火山岩浆加热过的水蒸气,从地壳裂缝喷出,在空中遇冷凝结,又变成了弹珠大小的冰粒铺天盖地落下,宛如天女散花,美轮美奂。
这种自然场景相当震撼,类似的画面过去只在电影或游戏特效里见过。
林洛和秦月敏凝望许久都没有说话。
秦月敏这次要采集的标本就是喷泉内喷射出来的水汽和冰粒。
她准备了两把大尺寸的软钢皮雨伞,足以抵御那些从天而降的无数冰粒。
即使没有雨伞,被冰粒砸中也不至于受伤。这里引力很小,原本有致命危险的“高空抛物”也会变得不再致命。
收集冰粒很容易,拿一个硅胶口袋用钢条撑开当脸盘放在地上,不到片刻工夫就收集了小半袋。然而,收集气体就得十分靠近喷泉口,有被高压气体击飞的可能。
危险的工作,理所当然落到了林洛这个助手身上。
林洛从秦月敏手里接过集气瓶和两把雨伞,两腿划拉,快速靠近喷泉口。这个时候喷泉处于停歇时段,比较安全。喷泉口有一米多宽、五米多长,形状很像蜈蚣,当中有白气徐徐冒出。
林洛使用绳子将集气瓶把手和雨伞的把手绑起来,然后伸到喷泉口正上方;另外一把雨伞打开横着,用来保护头胸部。
几分钟后,喷泉再次喷发,第一波气浪还不是峰值,连续喷发几次后,压力越来越大。等到气体灌满集气瓶,硅胶瓶口自动合拢,将气体封闭在内部。林洛立即开始倒退着往后滑行。
数不尽的冰粒不断敲击着雨伞,听不到声音,但手部可以感受到那种接连不断、愈发密集的冲击感,好似被机枪子弹扫射一样。
林洛回到秦月敏身边,收起雨伞,说:“秦教授,气体已经收集到了!”
秦月敏满意地点点头,说:“干得好!你滑冰的技术真不错,倒着滑我都不太会,你有空教教我吧。”
林洛将集气瓶交到秦月敏手里,说:“秦教授你滑冰也很厉害啊,之前我差点跟不上。没想到你擅长这种运动。”
秦月敏笑了笑,说:“我们北方人基本都会滑冰。知道这次来欧罗巴考察,所以我想到了带溜冰鞋。一般的溜冰鞋穿不了,这些鞋子都是我定制的。多定了一些是因为,我觉得可能还有其他人喜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18点,下班时间。
欧罗巴的一天实在过于漫长,尤其是在昼面。在这里几乎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从早上10点到现在,天色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黑色的远空中挂着的那个小小的太阳,毫无存在感,如同黑色窗帘被烟头烫破的一个小洞,有微光从小洞里透进来。跟从地球上观测到的太阳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光照严重不足,反而是木星散射出来的柔和亮光,照耀面积更为广阔。
两人回到营地附近,发现好些人穿着滑冰鞋,在空地上快速滑行,玩得不亦乐乎。
想必他们之前看到秦月敏和林洛滑冰离开,又看到秦月敏放在大厅的滑冰鞋,才有样学样。
一天过后,众人达成共识:滑冰是和欧罗巴最契合的户外运动,简单却又妙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