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高大的身躯伴着乌黑色的血液重重砸在了秦明昭肩膀上,砸得她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但好在,秦明昭因得脚踝上那只手稳住了身形,在顾寒渊倒来的那一刻,便下意识张开了怀抱。
在她的世界坍塌前,稳稳地接住了她的全世界,将他抱了个满怀。
同往常微凉不同的冰凉身躯,乌黑色的血液,肩头上的弩箭……一切因素叠加在一起后,秦明昭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彻底从愣神中缓了过来。
“……顾寒渊!!!”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了这片充斥着血腥的弄堂中。
客栈中,商议完成所有事宜后,秦明岚借来了店家手中的一副云子,和韩麟在房间中的书案上尽力搏杀着。韩麟执白子,秦明岚执黑子。
棋盘上的形式对于黑子而言,是一片光明,相反,对于白子而言,则是一片惨淡。望着被杀得片甲不留的白子,韩麟那叫一个惆怅,时不时烦躁地抓弄着自己的头发。
“韩麟啊,你这是打算……将自己的脑袋都扯秃吗?”
秦明昭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对面一片愁云惨淡的韩麟,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堪比九月秋季一般的风凉话,“实在不行就认输吧,将你府上那三坛子好酒让给你家殿下我,也不算是丢人啊。”
“不行,那可是我娘送给我的生辰礼,据说这酒可是酿造了数十年的好酒,”韩麟义正词严地拒绝了秦明岚的“劝降”,一脸严肃地审视着桌面上的棋局,眉头紧锁,“一定还有破解……”
“阎君呢!阎君人呢!快点啊!!!”
“顾寒渊,顾寒渊你给孤醒着!快点!来人啊!”
“快!叫人啊!还愣着干什么!”
一声凄厉高亢,夹杂着焦急的哭声猛地打断了韩麟还未完的话语和秦明岚的悠闲神情。两人顿时面色一凝,带着一同变了脸色的玄鸦猛地冲出了房门。
“发生什么……阿昭!!!”
然而,还没等秦明岚彻底冲出门,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时,却见一身是血的秦明昭和同样狼狈的大雪、秋分踉跄地走在人群身后,眼圈红肿,神情焦急哀戚。
“阿昭你……”
“哥哥!!”
这厢秦明岚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见自家妹妹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跑回来找家长的小孩一般,狠狠扑进了他的怀中,紧接着死死拽住他的衣襟开始放声大哭。
“呜哇……顾寒渊、顾寒渊……”
“顾寒渊怎得了?慢慢说,阿昭,无事无事,别怕,别怕,他不会有事的,你信我,可好?阿昭不哭了,阿昭不怕,不怕,哥哥在这里……”
听秦明昭这般一哭喊,秦明岚顿时想起,方才从自己面前经过、像是抬着什么的那一群人,瞬间心中明白了什么,抱着妹妹的手又紧了紧,低声缓慢地安抚着秦明昭不定的情绪。
“呜呜……”
怀中的人儿还在颤抖着,抓住自己衣襟处的骨节已然开始泛白,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全然砸在了自己怀中。可想而知他的阿昭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惊吓,心中是如何的惶恐不安。
“无事了阿昭,不怕不怕,”秦明岚心中揪痛不已,但还是强行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万分心疼地小心翼翼抱起不愿意将自己从怀中脱离的猫儿,快步走向了秦明昭的房间,“哥哥在这呢。”
“这是……”
等到秦明岚离开后,韩麟这才敢问出声,不置信地指着地板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问道,“帝姬殿下受伤了?可是顾大国师又是……他方才可是被人抬着过去的。”
“我看未必是小殿下,”玄鸦仔细思考着方才的所看到的,垂着眸紧锁眉头,“反倒是那位国师……他的肩膀上插着一支断了的弩箭。”
“弩箭?!不是,他不是在残楼里誊抄文书吗,怎得一转眼就就成这般模样了?!”韩麟听到这个词后,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彻底炸开了毛。
“怎得了?今日这客栈怎得这般吵闹?”
此时,因得商议结束而前去补觉的独孤邺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了房门。一开门,便看见沉思的玄鸦和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的韩麟在那里争论着什么。
“韩麟?你怎得在这里,你不是之前和太子殿下……”然而,还没等独孤邺调侃完韩麟,便听韩麟火急火燎地说出了一个差点让他当场逝世的消息。
“我老天爷啊,你还空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啊兄弟!帝姬殿下差点都连命都没了!早知道这样,就该劝着殿下当时带上你!造孽啊……”
“……你说什么?”
独孤邺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火速地冲回房间中,以最快的速度换上猎装,提着自己的长刀便冲了出去,“殿下呢,殿下在哪!快说啊!”
这般焦急的模样和方才悠哉游哉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就在殿下先前的房间内,”玄鸦连忙伸手扯住了就要冲过去找人的独孤邺,“不过我奉劝你,此时此刻不要冲动,太子殿下还在里面。”
“究竟发生了何事?”
独孤邺虽然想要立刻冲进去安慰他的殿下,但是到底还是尊卑有别,男女设防,加之他的殿下已然心有所属,若是他强行闯入,那……
“国师呢?”
想到顾寒渊,独孤邺突然想起来一个较为致命的问题,“殿下受伤,为何不见国师?他……”
“瞎想什么呢,”玄鸦此刻恨透了韩麟这张快嘴,不由得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后同独孤邺解释道,“重伤的应当是国师,至于你家小殿下,应当并无大碍。”
“那……”
玄鸦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独孤将军,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上心就能得到结果的。所以,趁现在还脱得开身,别……”
“不要你管!”
心事被戳破的独孤邺狠狠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脸色阴沉地走向了秦明昭的房间门前,“我自有判断,不需你来此指手画脚。还有,你自己的事情,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随后,便一如既往地守在秦明昭门前,如同守护在府门前的那尊石狮子一般,威严冷漠,但却充满着无尽柔情。
“……他一直都是这般倔强的吗?”
“是啊,就算撞了南墙,他也不愿意放弃。”
虽说韩麟平日里大大咧咧像个二货,但实际上却比谁的眼睛都尖,他早就知晓,自己这个兄弟啊,已然深陷情网而无法自拔了,当然,这也跟他自己不愿有关。
终究还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之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