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身为他们目标的瑞麟和秦明昭,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甜梦乡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陷入一场,永生都无法磨灭掉的噩梦。
云荡山庄,说的好听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贼窝,说得不好听的话,便是一个到处充满着恶魔的魔窟。具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魔窟,秦明昭再不敢去回忆,自己当初究竟看见了什么。
堆成山的尸骨,到处充斥着血腥气息和淫靡气息的地下室,那些眼神呆滞,甚至是再无神采的瞳孔,那些稚嫩又幼小,却布满着各种恶心痕迹的身躯……
秦明昭不敢再去回忆,自己在破开云荡山庄那所谓的武功秘籍石室后,看到的那些惨绝人寰、令人心痛到无法呼吸,以及作呕万分的场景。
“……畜生!当初就不该直接杀了你们了事!”
情绪翻涌而上的秦明昭猛地站起了身,红着眼眶痛骂着那些早已成为乱葬岗中孤魂野鬼的魔鬼,清澈的眼泪却不自主地顺着脸颊,滴落在了客栈的地板之上。
“若是我能早一些察觉这些事情,那些孩子……那些孩子是不是便不用承受那般不该承受之辱,是不是就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若是我当日能早一些察觉,他们就不会……”
“是孤没用,愧对这满城的百姓啊……”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后,秦明昭又不自觉地带着心中万分的愧疚,渐渐滑跪在客栈的地板上,放声痛哭,放肆地宣泄着自己内心杂乱错综的情绪。
“……阿昭,这并不是你的错。”
冥冥之中,哭得眼前模糊一片、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明昭感觉自己被一双微凉干燥却强有力的手掌缓缓揽在了怀中,将她泪眼模糊的面孔紧紧地靠在自己心脏的方向。
“阿昭,这件事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相反,你还是他们的拯救者,最起码,你没有将他们留在那肮脏之际的地方,让他们的尸骨继续承受着不该承受的痛苦。
“阿昭,不要去责备自己了。那里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连山城中的血腥味皆以洗刷殆尽,城中所有的人都会铭记着,瘦小的刀客怒发冲冠为百姓的那一日。
“此时的天地间,再也找不出像我家阿昭这般,既有责任心,又有担当的皇族了。”
顾寒渊轻声安慰着在自己怀中,揪着自己的衣领低泣着的人儿,内心中却满是难以言明的痛楚和悔恨。若是自己当时就陪在她身边,她是否便不会去经历这些让她众生难忘的噩梦了?
但顾寒渊知道,这个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不是因得自己不会很好地保护好她,而是因得彼时的自己,对于这个后来彻底进入自己心脏深处帝姬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
“……你当时,还真的只是个孩子啊……”
顾寒渊不知想到了什么,海蓝色的眼瞳中,充满着对于自家挚爱的心疼和愧疚,“那般瘦小,那般令人怜悯,让我不得不担心,一阵风吹过后,你是否还能安然地站在原地。”
可就是这样瘦弱不起眼的你,却在那等紧要关头,勇敢地拔出了自己一直未能拔出刀鞘的长刀,成功地保护了自己,甚至是间接拯救了自己的师兄。
也正是这般柔弱令人心生可怜的你,无畏强权地站了出来,提起自己手中的长刀,刃指贼寇恶魔,为自己的黎明百姓,讨回了他们应有的公道,还了他们一个再无纷争屈辱的安稳世界。
“阿昭,你做的,其实已经是最好了……”
最后一句轻柔落下的同时,秦明昭原本停歇的眼泪,却再一次夺眶而出,再次沾染上了那玄色的衣襟。“子夙……子夙……”她无助地低声唤着她心爱之人的名字,无措地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仿佛只有这般,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确实是存在这世间一般。
“我在,我会一直在的,”顾寒渊见到这般脆弱的秦明昭,心已然揪痛到快要无法呼吸,“阿昭,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做你最为坚实的后盾。”
所以,阿昭,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撑着了,你可以尽情地去依靠我,依赖我,我永远,都会是你最为坚强的后盾。哪怕是这整个世间,都将与你为敌,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身前,替你抵挡一切。
好容易等到怀中的人儿气息彻底平稳后,顾寒渊才缓缓抬起自己已然跪到酥麻的双腿,将怀中已然熟睡的人平稳打抱而起,走向了客栈中已然备好的床榻上。
“阿昭,放心,”顾寒渊垂下头,轻轻亲吻着她的额头,“我会一直都在的。”
然而,正在熟睡中的秦明昭不知道的是,虽然此时柔声安慰她的顾寒渊脸上挂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笑容,但他的眼底,却已然是一片凛冬寒冰。
鲛人之所以能成为海洋中无可比拟的霸主,所依靠的,可不是他们绝美的外貌和精湛的法术。
客栈楼下,一层大堂的门前。
“殿下当真是不愿意住进城主府吗?”城主安洪庆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面前依旧冷漠着脸色的两人,脸上带着的,却是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谄媚和讪笑。
“阿昭不乐意,我们自然也是要遂了她的愿,住在这里就好,”秦明谦拦下了准备开口说什么的秦明岚,皮笑肉不笑地淡然注视着面前这个令他从心中下意识反胃的人,“所以……”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微臣这便去为几位殿下安排好一切,让他们为几位提供这里最为上乘的服务。当然,租赁金什么的,还请各位殿下不要担心。
“既然几位殿下来到了连山城,一切的花销,自然都是微臣来支付。”
然而,令安洪庆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眼前这两位殿下的容貌,长得很像是几年前血洗长街的那位刀客?但即使是自己心中存留着很大的疑惑,却依旧是不敢问出口。
毕竟那位刀客的恐怖,他可是亲眼所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