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渊紧紧揽着因得马车细微颠簸,而渐渐沉睡在自己怀中的秦明昭,眸光却是一刻也不停地死死盯着面前疯狂转动不停的罗盘,妄图从中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咸恒遁兮及大壮,晋与明夷家人睽。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继……”
顾寒渊口中念念有词,一面时时刻刻观察着罗盘的变化,一面又疯狂地挥动着手指,念着口诀一遍遍占卜前方可能出现的所有可能。
就这样一心两用了好半晌,直至黎明朝阳初升在云端,晨曦的微光透过马车的车帘,照射在早已将自己摊成一张猫饼、睡得正香甜的秦明昭脸颊上之时,顾寒渊才堪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呼……”
一口浊气呼出的同时,原本挂在顾寒渊鬓边将落不落的汗滴,也随之轻轻滴落在了秦明昭的额头上,刺激得她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孩子气地猛地翻了个身,更将自己埋进顾寒渊的环抱间。
“哼哼……哼唧……”
奶猫一样的惺忪之声,冲淡了顾寒渊因得一晚上未眠而带来的烦躁感。
“你个娇娇猫儿,”凝望着怀中翻过身继续熟睡的挚爱,他甚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用指节蹭掉了她额上残留的那一些汗珠,“怎得连撒娇都这般可爱,嗯?
“娇娇猫儿,嗯?”
“哼……”
“阿昭,起来看看我可好,嗯?阿昭,阿昭~”
“滚……”
“不要嘛,阿昭,没有你的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嘛……”
顾寒渊不厌其烦地骚扰着正在熟睡中的猫儿,脸上挂着餍足的微笑,不由自主地便轻轻靠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地呢喃着自己此时此刻能想到的所有甜蜜之语。
“阿昭阿昭,我好爱你,真的我好爱你呀……”
“阿昭,你看这太阳都这般高了,起来陪陪我可好啊?”
“阿昭……”
然而,还没等顾寒渊说完自己能想到的第三句话,便被怀中已然露出利爪的猫儿猛地揪住了衣领,紧接着……
“嘭!”
一脸不知所措的国师大人甚是狼狈地站在了尘土滚滚的地面上,不可置信地凝望着自己面前被彻底关上窗户的马车,随后又呆滞地注视着手中还没来得及放在桌上的罗盘和算签。
“我这是……”
“被赶出来了?”
猛然间,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嗤笑声,带着些许地揶揄和戏谑,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悠闲,和不嫌事大的散漫,“看你这样子,似乎是……被阿昭亲自抓着衣领子扔出来的?”
顾寒渊长叹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暂且递给了来人,自己则俯身拍了拍衣摆上沾染上的尘土,“不愧是二哥,连这般细节都能看得这般仔细,还能推测得这般准确。”
“不是推测,只是经验之谈罢了,”秦明谦看着眼前颇为狼狈的准妹夫,不知怎得,大早上因得那些蠢货闹出来的动静而产生的怒火,一下子消除了一大半,“毕竟,我这里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二哥也曾尝试过从马车的窗户中,走出马车?”
“自然不会是我,我又怎会愚蠢到去欺负阿昭?再者说,也并非是马车。”秦明谦才不会蠢到去招惹正在睡梦中的妹妹,所以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至于这幸运儿么……
“是赫连卿,”停顿了半晌后,秦明谦才缓缓地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小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那日大清早,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便吵嚷着要拉阿昭去雪山中捉兔子,嗓门甚是洪亮。
“结果,等他走进军帐,还未说明来意后,便被因得那洪亮嗓门惊醒、却还闭着眼的阿昭,揪住了衣服领,一如你现今这般,被快准狠地丢出了军帐。
“哎呀,那一日,这堂堂赫连氏的二公子,可是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涕泗横流,就差恨不得抱着孤的大腿,像个姑娘家一般哭哭啼啼,央求着孤为他做主了。”
“……那还真是,”顾寒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个看上去甚是风度翩翩的人了,毕竟……“万分出乎人的意料啊。”
“谁说不是呢?”秦明谦轻声笑着将顾寒渊的东西归还了回去,言语间带着些许试探,“瞧你眼底这般青黑的模样,应当是……占卜算卦了一整晚?”
“……正是,因得这几日的卦象,整整一晚,不得安眠。”
“可是遇到了何等棘手的状况?”
“……算是,昨夜夜观星象,配合罗盘和算签发现,夏家那边……似乎不怎么安分,甚至是打算继续用着以前那一招祸水东引,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这么说来,他们……已然开始行动了?”听到这,秦明谦再也无法维持脸上此前那般淡定的神情,而是紧紧地蹙起了好看的眉目,严肃慎重地凝望着眼前同他一样严肃的人。
“……算是,”想着昨夜那怪异万分的卦象,顾寒渊也不能拿得准现如今那一伙人究竟行进到了何处,又或者是否是真的动了身,“而且看卦象,此番行动的声势,貌似并不会很小。”
“说说看?”
“现如今,朝中摇摆不定、保持着自己中庸之道,明哲保身的朝臣,还占在四五成,选择站在阿昭和太子殿下,以及您身后的朝臣,只占到了三成数量,而秦明海那里,则占了两成。
“这般僵持不下的局面,秦明海那边自然要想一些办法,将那一伙还在犹豫不定中的朝臣,拉拢到自己这边,以此来扩张自己的声势,好让自己在那时刻到来之时,不至于输得凄惨,甚至是翻盘。
“而且,在殿下同我到达北境边关,协助帝姬殿下他们谈判之前,夏贵妃那里,便已然得到了陛下的许可,要为大皇子开始在各家官员中,挑选皇子嫔了。
“面上是姻亲相连,实际上她打得是什么算盘,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了。正巧,此时的朝堂之上,已然算得上是他秦明海占据优势地位了。毕竟……”
“也难怪他们会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来,毕竟现在想暗地里要了我们性命的,可不只是他们一家。据我昨夜得到的消息,那珏王被放出地牢的第一时间,便已然联系了自己母家的死士。
“具体目的是什么,便不用我多说了吧?那家伙的心思,可是全都写在眼睛里和脸上了,应当不是很难猜测。”
“就此前来看,”顾寒渊并不是很想去知晓北霖国那几个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当下最为关注的,只是他家阿昭的安危,“那位珏王,到底是个被彻底宠坏的孩子,睚眦必报不说,手段还这般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