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阵刺痛的落下,顾寒渊紧绷着的肩膀终是松懈了下来,长出一口浊气后,瘫在了浴池边上,扬起脑袋望着雕刻精美的房梁,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怅然。
他的阿昭,终于不用再受这种痛苦了。虽说他不知道此时是何人在为阿昭疗伤缝合,但他敢肯定,此人定不是医馆之人。毕竟医馆的医师在缝合前,都是要给病人的伤口涂抹麻沸散的。
至于此人是何方而来的,用膝盖想想都知道。现如今的金海关,阿昭他们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所以,他们能去到的,且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就只能是北狄部落的军营了。
虽说,他很是讨厌那个从草原风风火火而来、逼迫阿昭离开他的罪魁祸首——北狄可汗拓跋鸿,但不可否认的是,此人却也是个义字当前的忠良之辈。
为了族群,甘愿寄人篱下,成为北霖国的马前卒,手中刀,帮着那些卑鄙小人进行着不义之战。当然,他最终的选择还是很明智的,毕竟这块鲲鹏大陆上的,并不是都如北霖国一般,挟恩图报。
顾寒渊这般想着,心中的郁气并没有减少多少,反而增加了不少。现如今,北狄部落和东凌国联手,虽说是好事一桩,但这也就意味着,他的阿昭现如今为了安全,只能是暂时居住在拓跋鸿那里了。
“……糟心,”顾寒渊渐渐地潜入在了水中,一边咕嘟着水泡,一边无奈地摒除着内心的糟心事,“要是能将这个可汗……算了,这样阿昭便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还是忍一忍好了。
“等他们入天都城致谢之时,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唉……闹心啊闹心,虽然有点明白了莫璃轩当年的心情,但……”他冷哼一声,嗤笑着自己这位将自己作没了的情敌,“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若非是前世莫璃轩自己醉心于权势名利,为了所谓的江山和自由,害死了阿昭身边的家人和朋友,最终他和阿昭的结局,还算是完美。
毕竟,相术师中间,可没有姻缘天注定的说法,那都是需要靠自己争取来的。若是姻缘线原本存在,却被主人们不好好经营,那么便同无缘无份没什么区别,到最后还是会断裂红线,一拍两散。
可若是两人之间原本没有存在姻缘线,而却又因为某种因素走到了一起,结成姻缘夫妻,如若妥善经营,两人对彼此都是诚心诚意,就算是先天不存在姻缘线,后天也会在命格之中显现的。
莫璃轩和阿昭之间的姻缘线便属于后天形成的这种,虽说是用了特殊手段加上去的,但好歹已然是存在在了两人的命格之中了,只要他们二人能在日后好好经营,相亲相爱,便不会产生断裂。
然而,莫璃轩却只是为了利用阿昭的那份单纯和天真,还有那一颗真心,来完成自己所谓的伟业。可他谋划到最后,得到了什么?貌似……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顾寒渊冷笑着拨动着水面,看着水珠从自己的指间滑落,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啧,到底是自己没本事,只顾着眼前那些无意义的东西……”
“哗啦!”
顾寒渊用灵力拿过一旁的浴巾,在出水的同时,化鱼尾为双腿,将浴巾围在了自己的腰间,随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两颗鲛人泪和换洗的衣物。
“不管怎么说,你还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不管是前世,”他轻笑着看向手中的两颗明亮晶莹的鲛人泪,心中开始盘算要给阿昭做什么首饰了,“还是现在。莫璃轩,你终究,心中还是只有自己。”
这种人,就算是再给他多少次机会,他也不会悔改。
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与此同时,北狄部落军营,中军大帐。
当老巫医彻底放下手中的针线后,秦明昭的伤口都已然止住了血,甚至有些伤口较浅的,已然开始恢复了。饶是见多识广的老巫医,在见到此情此景之时,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这是……”
老巫医苍老的声音中透露出的,是无可比拟的震惊。她睁大了布满皱纹的眼,惊恐地看着秦明昭已然开始恢复的后背,“这是老身从未见过的场景啊……这究竟……何方神圣?”
“天哪……”
谷雨等人也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面前已然开始恢复伤口的秦明昭,“这是……难道是国师大人?”
“这……应当是的吧,毕竟国师大人可是……”
“嘘,这里不比帝姬府,谨言慎行便是。”
“什么国师大人?”嗅到八卦气息的拓跋璃猛地竖起了自己的小耳朵,钻过了屏风来到了床榻边,惊奇地凝视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我的苍天啊……对了,你们所说的国师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是东凌国的六朝国师,”清明下意识看向了谷雨,见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后,说出了这其中的一部分消息,“也是我们殿下的未婚夫婿。
“他之所以能在东凌国执掌国师一职多年,只是因得国师大人并非是我族,而是一位年过千岁的鲛人。也就是在去年的中秋宴会上,殿下宣布了国师大人作为帝姬准夫君,也是唯一一位夫君的消息。”
清明所说的,是整个鲲鹏大陆上都略有耳闻的传说,所以此番也不算是背叛。
“所以……”拓跋璃猛地想到了什么一般,惊讶地低声尖叫着问道,“之前秦明昭肩膀上的那条折纸鱼儿,便是那个国师?!”
“准确的来说,应当是国师大人的术法,”谷雨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善意地解释道,“毕竟大人活了上千年,又是作为国师和相术师,会些术法也不是很奇怪。”
“那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老巫医和拓跋璃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正趴在床榻上昏睡,但背后伤痕却在慢慢转好的秦明昭,“她这背上方才可是一片血肉模糊,而且遍体鳞伤,怎得只是过了几息的时间,就成了这般模样?”
“这……”
这下,时常陪同在秦明昭身旁的两位女官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只能齐刷刷地冲着她们摇着脑袋。虽说她们隐约猜到了些许什么,但有些东西,是不能说出口的。
“……当真是稀奇,”老巫医点燃了自己手中的旱烟,缓缓地吧嗒吧嗒抽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奇怪的光芒,“世间难有啊……若是能吃上一点血肉,不知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