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渊见秦明昭终于是有了空闲时间,连忙将备在袖中的那一包点心拿给了秦明昭,颇为心疼,“阿昭,你且先用桃花酥垫垫,等着我将这些文书处理完毕后,我们便回府。”
“好……”猫儿已经饿得有些眼晕,看见点心的那一刻,顿时两眼放光,迅速拆开包裹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而后也往顾寒渊的口中递了一块。
“唉……算算时日,也快到了冰河融化之时,”秦明昭一边啃着点心,一边掰着指头算着日子,有些惆怅,“等到冰河完全化开,阿水姐姐他们便要离开了。”
“阿昭可是舍不得了?”
“自然是舍不得,”秦明昭猛地直起身子说道,语气带着些许不满,“阿水姐姐本就是我东凌国淮临郡主,凭何要随着他去南曜国?更何况……”话还未完,小猫儿自己先蔫巴了。
还没等顾寒渊开口安慰,却听秦明昭幽幽地开了口,“可现如今对于阿水姐姐来讲,真正安全的地方,便是南曜国。那里有宋黎晟护着她,还能时时刻刻盯紧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比起东凌国,南曜国已然是安全数十倍了。不多些时日,东凌国便要再次与北霖国开战,届时大家都会迅速忙起来,甚至是有可能自顾不暇。难保不准届时会有人趁虚而入,因此伤害到她。
“现如今细细想来,也许趁着这段时日还算得上太平,让阿水姐姐离开东凌国,远离朝堂是非,远离战争纷争,才是上上之策。虽说……我也很舍不得,但终究还是要以她的生命安危为首要。”
“……阿昭,”顾寒渊不知道此时又该如何安抚住小猫儿的情绪,只能是暂且搁下手中的笔,将秦明昭抱了过来,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着,“你已然做得很好了,为了家人,你做得很好了。”
“唔……”秦明昭忍住眼眶的酸涩,将脸埋进顾寒渊的大掌中,等候着情绪的发酵,“可是,我仅仅只是想要和家人在一起,怎得就变得这般艰难,他们又凭何硬生生叫我们血脉分离……”
纷争战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从东凌国建国以来,因得战争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例子不在少数,而因得战争导致妻离子散、家中儿郎尽失的例子,也是不在少数。
虽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但这些事情在发生之后,就算在此之前经常听说过类似的事件,也还是会在再次听到之时,让人唏嘘不已,感叹世道无常,痛恨战争无情。
有时,秦明昭真想向秦弘安请旨,调走白虎营、青龙营和神冀营,连带着北境四关的边防驻军,先发制人,一举拿下北霖国,一劳永逸。
可这般做法,不也是将战火烧在了普通百姓身上?这般做法虽说可以一劳永逸,但却也是实在有违秦明昭的本心,就算名留青史,也改变不了她曾手染鲜血的事实。
所以,她宁可做被动还击的一方,也不愿昧着良心,背负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累累血债。一将成名万古枯,并非是妄言,但并非是一位将军应当自以为豪的根本。
一将成名的背后,往往都存在着数以千计、甚至是数以万计的枯骨鲜血。那不是任人宰割的家畜,而是一条条曾经存活在世间鲜活的生命。
秦明昭并不愿意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和内心的重债,所以,只能是选择将这等想法彻底抛弃,碾碎后落入尘埃之中,不再提及。其实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战神,只是因得家人,而被迫拿起了刀刃。
而顾寒渊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格外心疼这个自小就懂事得不得了的猫儿,小心翼翼地在别处呵护着她,让她能在战场之外的地方,做回自己的本貌。
“阿昭,离别过后,会有重逢的,”顾寒渊叹息着安慰道,将猫儿紧紧抱在怀中,低声细语地说道,“每一次的离别并非是为了离别,而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见。等到战事了结,我便陪你去南曜国,可好?”
“……好。不许反悔!”
“嗯,不反悔。”
而后的半个多月之间,秦明昭将自己手里的工作每日都是以最快速度完成,而后再和秦子月共同游览着现如今的天都城,还带着她去到了永乐村,看望了自己前世的救命恩人。
可惜,就算秦明昭有心让时间慢一些,时间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怜悯,依旧快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间,便到了二月初五惊蛰这一天。
惊蛰时,春雷动,万物苏,百花开,河水解冻,枯木逢春,一切生物都表现出欣欣向荣的面貌,可就是在这等万物复苏,春意盎然之际,秦明昭却要眼泪巴巴地送别自己的姐姐。
在惊蛰过后,秦子月和宋黎晟便正式地提出了告别,拜别过宫中的帝后之后,他们便同前来送行的秦明昭等人一一告了别。
“哎呀昭昭,”秦子月隐忍着眼眶中的泪花,笑着伸出手揉着秦明昭皱巴巴的脸颊,将秦明昭的唇角扯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别这般哭丧着脸呢。大不了等东凌国政务清减后,你来找我便是!”
虽说口中这般轻快洒脱,但是却不难从秦子月不舍的泪光中看出她的难过和因离别而带来的伤痛。但天下哪里有不散的宴席?家人、亲朋、挚爱……总有一天,便是要经受生离或者死别。
秦明昭眼泪汪汪地猛地抱住了秦子月,闷声闷气地说道:“那姐姐可得等着我!等我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便带着子夙一同去看你。”
“好,”秦子月伸出手去,轻轻抹掉了秦明昭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轻柔地拍着猫儿的发心,“昭昭不哭,昭昭日后要小心自己,知道了没?遇见万事,先以自身安全考虑,嗯?”
“嗯,我记下了。”
而另一边,顾寒渊则将手中早已备好的符箓递给了宋黎晟,“这些符箓危难时刻,带在身上可保一命。平日贴在卧房中,也可保宅中风水太平,家室兴旺。”
“多谢国师,”宋黎晟曾经是见识过出自于顾寒渊之手的这些符箓的厉害,心下既欣喜又感动,而后便大大方方接过了这些符箓,装在了自己贴身的口袋中,“在下感激不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顾寒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说道,“近一个月可得仔细你夫人的身子。你这面相上已然呈现出了子女宫的兴旺之相,好好护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