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重活一世,也让秦明昭的心境成熟了不少,看待事物也不再是那般简单的黑白对立了。
“秦子萱这个隐患是去除了,但同时也算是给了夏家和秦明海敲响了一记警钟。虽说此次秦子萱被发配边疆,少不了一些夏家人作陪,但……”秦明谦深深叹了口气,眉眼也不是很轻松。
“也就是说,夏家和秦明海的把柄,”顾寒渊说出了秦明谦和秦明昭未能说出口的话语,“在今后,会比现如今更加难以发掘了。他们会将所有的一切,更加深埋于地下,以防自己在露出狐狸尾巴。”
“所以,今后的较量,”秦明昭深叹一气,把玩着顾寒渊袖子上点缀的流苏,神情有些郁闷,“怕是会比现如今,更加艰难与激烈,难保不准,他们与我们之间,会见血啊……”
“见血只是迟早,”秦明岚将手边的茶盏放在了桌面上,神色也不见得有多轻松,“只怕到时他们会不择手段。那样的话,情况就会复杂很多,自然于我们而言,也会危险很多。”
暴风雨前的平静,终于在秦子萱这里,撕开了裂痕。两方势力之间无形战争的爆发,现如今就只差一个导火索了。
三日后,一份来自北境边关文书和几份书信,彻底打乱了朝堂长久以来的平静。那日的朝堂之上,群臣纷纷力荐,要派兵处理北境四关之势,还扬言要将过去的耻辱从北霖国身上找回来。
当然,秦弘安处于大局考虑,是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从各方面加以考虑,现如今无论是哪一方,都不适合立即开战。
但对于寒镜关的处理,他却是丝毫没有手软。当即便派出了青龙营和朱雀营的四支精锐军骑,立即前往边关,协助当地白虎营驻军,一同歼灭那伙马匪和寒镜关残余势力,同时监察其余关隘。
此决议一出,即使再心有不甘的朝臣也只能默默地将自己的建议咽了回去,转而愤愤地思考着怎么能在合适的时机,坑上北霖国一笔。
秦明昭站在下方,努力地回忆着距离第二次北境边关之战的过程。她记得那个时候天都城正值夏日,北境边关虽然终年雪山连绵,但那一年雪山上的积雪,却是融化了不少。
因此,在秦明岚到达云崖关前夕,四关皆因雪山积雪融化而遭受了一次不小的洪涝之灾,虽说驻军处理及时,但那里百姓的生活还是遭受到了不小的创伤,所以还是有一段时间出现了流民。
这些都是后来拼死杀出重围后的韩麟带给自己的消息。所以秦明昭猜测,北霖国的细作正是借着那次机会,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不仅将边关布防图搞到了手,还透露出了军中的重要决议。
最终,才会导致……秦明昭不忍再回忆那段过往,只能默默地将那段沉痛埋藏在心中,继而自己慢慢地消化着这些随之而产生的不良情绪。
当时的自己只顾着心中布满仇恨的火焰,却忘记了自己应该好好思考一番。
照常理来看,往年夏季即使温度再高,北境边关也未曾出现过雪山积雪融化,泛滥成灾之情景,可为何偏偏就在秦明岚出征那一年出现了此事?
秦明昭现下想不明白,只好将疑问压在心里,准备下朝之后问问顾寒渊。毕竟顾寒渊见多识广,想来或许有可能会解答自己的疑问。
下朝后,秦明昭本想询问顾寒渊有关雪山的事,却不料刚走到半路,便被一个眼生的女官拦住了去路。女官神色慌张地跪倒在地,恳请秦明昭前去见见她家娘娘。
“殿下,求您前去见见我们娘娘吧,娘娘她为了萱公主的事已然三天没有进食了。她只想着能见您一面,只求您……”
“夏音莲为何见孤,你不晓得?”秦明昭冷笑着打断女官的话,冷淡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地上跪伏的女官,“她的女儿差点要了孤的命,现如今倒是想着要孤去向父皇求情,不要流放她的女儿?
“呵,难不成在她夏音莲眼中,孤就是这般菩萨心肠,能够容得下一个随时会出手要了自己命的人?”秦明昭唇边笑容再讽刺不过,冷哼一声便带着跟随在自己身后的顾寒渊离开了此地。
“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就算是她亲自来求,孤也不可能松口。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她秦子萱手上沾染着人命,侵占百姓家产,就算是孤舍得放过她,你且问问这天底下的百姓和那些枉死之人愿不愿意放过她!”
任凭身后跪在地上的女官如何呼唤,如何哭诉,秦明昭都未曾再施舍半个眼神,径直地带着顾寒渊朝着宫外走去。“自作自受,”秦明昭冷哼一声,“天理难容,求孤又能有何用?”
“想来是夏娘娘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到阿昭这里来求情。不过,她大概年纪大了,记忆有些不好使了。那日若非是她那个好女儿,阿昭本不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顾寒渊的声音虽然听上去依旧温文尔雅,但唇边那一抹冷酷的笑容却是昭示了他此时的心情。若非阿昭那日好言相劝,他早就不顾一切拿下夏音莲和秦子萱的命了。
只是因为害怕阿昭受人非议,被有心人诟病,所以才在秦明昭的劝说之下收了手。否则,他定会让她们母女二人步了那老太后的后尘——死无葬身之地。
“……寒渊,寒渊?”伴随着秦明昭有些担忧的呼唤,顾寒渊连忙收敛心神,将思绪拉扯了回来,收起了那副骇人的表情,转而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看着甚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阿昭?”
“你方才在思索何事,看着那模样有些可怖。”
“无事,只是想到了天都城郊外的那个道观。”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秦明昭自然知晓自家这位不可能让自己吃了暗亏而无处讨债,所以也就默许了前些时日顾寒渊血债血偿的行为。
“阿昭可是怕我了?”顾寒渊顿时有些小慌张,毕竟往日他在秦明昭眼中,一直都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现如今……他一时间倒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怕?”秦明昭轻笑一声,扯着他的袖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本就知你非善类,又有何惧?再说了,这般上心对我好的,除却父皇母后和两位哥哥,也就只有你了,我为何要怕?”
“阿昭!”
“哎哎哎……顾寒渊这是宫门前,不得放肆!”
“我才不管!我好开心啊阿昭!”
“顾寒渊你放我下来!”
回应秦明昭的,只有顾寒渊爽朗的笑声和他人略带戏谑的目光,让秦明昭心中既开心又觉得羞赧。
其实道理谁都明白,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你我皆非善类,又或者,我比你更不似善类,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你的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