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之间的气氛缓和起来,重新坐下说话。
“阿木尔三岁了,朕叫太医院留了熟苗给她,等你回去的时候,就带太医回去吧……”
康熙道。
阿木尔就是恪靖公主的长女,阿木尔这个名字还是康熙所赐,是蒙语“太平”的意思。
恪靖公主不由笑了,道:“儿臣倒是跟汗阿玛想到一块儿去了,之前往库伦去信,也是这样说的。”
康熙道:“等到阿木尔大了,就送她回京来……”
恪靖公主面上带了欢喜,道:“儿臣前几日抱着丰生跟阿克丹都爱不释手,也想到这个,阿木尔是汗阿玛的外孙女,能回到京城再好不过……”
康熙听提及九阿哥的孩子,神色有些澹。
恪靖公主见状,也带了暗然,而后叹了口气道:“汗阿玛,方才儿臣过来之前,郭络罗家老大人携次子、三子请安,儿臣疑惑贵人之殇,就追问起来,结果知晓一骇人消息……”
说着,她就如实说了多普库的“失言”,还有三官保傲慢之下,没有否认她后头的说辞。
郭络罗家的人没有人提及十一阿哥,可是也没有否认恪靖公主的说辞。
“能让郭络罗家用人命遮掩的,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儿臣额娘并不无辜,可是郭络罗家的人胆子也太大了,对皇家毫无敬畏之心,对娘娘跟九阿哥也多有怨愤,今日还颠倒黑白挑唆儿臣怨恨九阿哥,再留下去,恐成祸患……”
说到这里,公主顿了顿,道:“儿臣晓得,为了娘娘体面,汗阿玛对郭络罗家素来优容,可到了今日,再纵容下去,怕是他们还要生事……”
康熙看了恪靖公主好一会儿,道:“你知晓此事,会不会为难?”
恪靖公主点点头,道:“儿臣是有些为难,娘娘并不是有心机之人,日子也过闲散自在,怕是从没有想过至亲骨肉会这样阴害她的亲人,竟是被湖弄了这些年,儿臣犹豫的,是不是要告诉娘娘真相……”
康熙道:“你就不担心宜妃会迁怒于你?”
恪靖公主摇头道:“儿臣不怕,儿臣只担心娘娘会伤心难过,缓不过劲儿来……”
“那五阿哥与九阿哥呢?”康熙道:“你就不怕他们也迁怒你?”
恪靖公主道:“要是一时的,儿臣不会计较,谁叫贵人确实是我生母,可要是时间久了,那儿臣就要恼了,这自古以来,都是从父论的,没有非要将从母单论的,我们身上流着的血,有七成半是一样的……”
恪靖公主这样坦然,康熙心中的担心也去了不少。
是啊,郭络罗家留了太久了。
之前以为除了内务府的职官,就能老实本分,结果还不安生。
不肯登五阿哥与九阿哥的门,私种人参,私下里勾连太子的门人……
康熙看着恪靖公主,道:“亲亲相隐,你不必再掺和此事,朕会处理,宜妃与两位阿哥处,也不必再提旧事,宜妃跟老九只以为你额娘要算计九阿哥身体,五阿哥连这个都不知道……”
恪靖公主算是解了心中疑惑。
郭络罗家这几年,走了下行,连盛京内务府包衣左领的世官都丢了,可是并没有什么提得起的罪名。
跟五阿哥、九阿哥关系疏远,可是也没有仇怨在外头。
原来大家都不晓得内情。
只有皇父晓得此事,还没处置罢了。
毕竟八旗重姻亲。
这中间的罪名又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恪靖公主就道:“听说老大人的兄弟性子刚直,家里人口也简单,只有一个孙子在九阿哥府上当侍卫。”
如此一来,将郭络罗家旁支抬举起来,再收拾三官保一家,旁人就会晓得上意。
康熙点点头,道:“朕晓得的,会叫人留心此事……”
看着女儿果决,能独掌一面,康熙心中很复杂。
如果恪靖公主是阿哥就好了,翊坤宫母子也有个可靠的依靠。
结果呢?
老五过于温良,老九又过于义气,兄弟俩都靠不住。
总不能等到十八阿哥大了,让他回过头来护着两个哥哥吧?
康熙想到了丰生。
或者还可以指望丰生。
至于五阿哥家的弘升,康熙并不打算抬举。
公主过来的时候就申正二刻,父女俩从国事说到家事,说了大半个时辰。
到了饭时,康熙就留饭,道:“今日膳房做了烀猪肉攒盘,还有烀白肉血肠,朕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烀猪肉攒盘,是猪头肉、猪肘肉、猪蹄肉,外加猪舌、猪耳朵、猪肚、猪心、猪肝这八样烀熟切片装盘,左以调料吃。
烀白肉血肠,是两碟切片的五花肉,外加一盘猪血肠,也是配几个料碟。
恪靖公主道:“儿臣正馋这一口呢,尤其是血肠,这个喀尔喀可没人会灌……”
少一时膳食摆上来,主菜就是康熙提及的这两道。
恪靖公主刚开始调的蘸料是腐乳跟蒜蓉,等到吃了几口后,就换成了韭菜花。
等到撂下快子,她才颇有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这一转眼,儿臣出京已经四年,早年在宫里的时候,儿臣不喜韭菜花,觉得味道太冲了,现在吃肉,竟离不得这个了……”
康熙就道:“归化距离库伦太远了,你没有想过去库伦么?”
现在归化城外的公主府是三十六年打准噶尔临时修建的,很是简陋。
这年轻夫妻也没有一直分隔两处的道理。
恪靖公主道:“汗阿玛,等到日后事定,儿臣想要在归化城外修建公主府……”
归化城里有八旗驻军,公主府修建在那里,会更安心。
康熙颔首道:“好,此事朕记下了。”
恪靖公主献策,免了大清漠北之患,一个公主府还是值得的。
等到用了晚膳,天色不早,恪靖公主还要回城,就乘车离开了……
*
北五所,正房。
舒舒将藿香正气散准备好了,问九阿哥道:“内务府的冰够用么?要是不够的话,叫人在外头买……”
明日开始,九阿哥就要回内务府坐衙了。
这一天比一天热了,还不许坐车,只能骑马,也让人不放心。
九阿哥道:“富裕着呢,不用担心这个……”
说到这里,他也不放心了,叮嘱舒舒道:“别老抱阿克丹,仔细胳膊疼;尼固珠那里也是,太压手了,别累着……”
舒舒忍不住笑道:“现在出了月子了,没有那么虚了,无碍的。”
九阿哥轻哼道:“听爷的,要不然的话,爷就吩咐福松,再补几个保母进来,省得你老不放心。”
舒舒摊手道:“爷不在家,我也就哄哄孩子罢了,哪里就累着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弓还是捡起来吧,你不是说那个舒展筋骨,养生健体么?”
舒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该晒黑了……”
现在可没有专业的防晒霜,真要黑了,就要黑上大半年,过了冬天才能捂白过来。
九阿哥想起院子里支过的遮阳棚道:“在棚子下呢?”
舒舒有些犯懒。
一动一身汗的,谁也不爱动。
九阿哥却不放心了,想了想,道:“那就晚饭后、天黑前这一段练习,没那么晒了,到时候爷陪你一起……”
舒舒这才点头,道:“好……”
是不能再懈怠了。
太舒适了,人就变得慵懒了。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九阿哥又念叨起来了,道:“爷不在家,你也别老围着三个孩子转,可以去北花园打牌,还可以往四嫂、七嫂那里串门,实在无聊,还可以带小九跟老十福晋去庄子里……”
舒舒想起庄子上的五头耕牛,就道:“我还真想要再去庄子上转转,看看麦收后能不能再种一茬豆……”
九阿哥道:“你是想到江南的两季庄稼了?京城这里怕是不成,冬天太长了……”
舒舒道:“到时候试试看,也不要求它长得好,要是收了就直接做饲料,总比只种白菜强……”
京城外头的地,多少种一茬庄稼,如果种小麦这种收获早的,就跟着一茬白菜。
弄得白菜稀烂贱,到了秋天的时候,一文钱好几斤白菜。
说到这里,舒舒又道:“我再看看耕牛好不好用,要是好用的话,回头阿玛给的小牛到了,应该就可以多用深耕犁,这样每亩地的收成也能多些……”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这个跟推广良种异曲同工,都是增产的,那你好好看看,要是觉得可行,直接让四哥他们推广,到时候咱们从蒙古收购的除了羊毛跟羊绒之外,还可以加上牛犊……”
舒舒点头应了。
年轻夫妻,少不得亲近一二,就此略过。
次日一早,吃着早膳,九阿哥才想起了三阿哥,忍不住“哈哈”笑道:“估摸他今天要傻眼……”
舒舒则想到了三福晋,前日的无礼叩门,应该也有踩低捧高之嫌。
今日境遇逆转,不知道三福晋会是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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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根下,郭络罗家。
一大早,就“呼呼啦啦”过来五十护军,将前后门都给堵了。
三官保昨晚辗转反侧,五更天才睡,眼下被叫醒,只觉得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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