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请吧。”刘庆做了个请的姿势,笑容恭敬怪异。
谢灵进门,就看到谢央正坐在床榻边缘,坐姿随意,手上端着一只小碗慢吞吞晃悠着,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三皇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谢央率先跟谢灵打了个招呼。
谢灵警惕的看着他手里的小碗,眸色凛然,并未开口。
谢央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瞧着谢灵的眼神满是遗憾,语气喟叹:“三弟,孤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你性子执拗,有恃无恐,孤也只能成全你。”
谢灵咬了咬后槽牙,终究还是开了口:“父子一场,大哥你又何必?收手吧?”
现如今谢央回头还有机会,谢灵一向跟谢央不对付,从来都是跟旁人叫他太子殿下,这次罕见的叫了谢央一声大哥。
谢央听了有些怅然,但也只是一时半刻,神色旋即恢复了冷然和怨愤,笑的嘲讽:“回头?孤为何要回头?孤身为嫡长子,身份尊贵,时时反省自身,每日活在刀口剑锋上,你们只看到孤的表面光鲜,谁知道背后受了多少罪?”
谢灵面色坚毅,看着谢央的眸子晦暗不明,他想救他,但谢央躺在沼泽地里做着美梦,根本不愿伸手抓住谢灵递出去的救命稻草。
“三弟,看到孤手里这碗药了吗?据说可以毒死两匹战马,若是你知情识趣,将这碗药灌入父皇嘴里,从此你便是孤的左膀右臂,便是这大禹第二个雍王。”
谢灵听到这,终于对谢央失望透顶,语气漠然:“若是我不知情识趣呢?”
谢央眼眸颜色深沉下来,里头狠意一闪而过:“那这药,就得你与父皇分而食之,能不能扛过来,就得看你命了。”
谢灵嗤笑,眼神却带了一丝悲悯,看着谢央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糊涂虫,这眼神彻底触怒了谢央,让他几乎想要将谢灵这双讨人厌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刘庆,压着他,把这药先给他灌一半下去。”谢央笑的有些狰狞。
谢灵警惕的看着刘庆,后退了几步,何程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谢灵这么一退正好站在了何程身旁,语气凛然:“谢央,弑父弑弟,你就不怕报应吗?”
谢央好整以暇的盯着谢灵挣扎,像是在盯着一只在他手心里挣扎的臭虫,声音更加猖狂高亢:“报应?是害死几万难民的报应?还是贪污赈灾粮的报应?亦或者是排除异己栽赃灭门的报应?孤做过的事桩桩件件,要是真有报应,只怕还轮不到这弑父弑弟的报应。”
谢灵震惊的看着谢央,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把所有事给认了。
片刻之后,谢灵又反应过来,在谢央心里,他已经是个死人,所以才这么坦然的认下了所有罪过,这些秘密压在他心里这么多年,如今能一吐为快,恐怕他只觉得痛快极了。
刘庆端着小碗,小心的不让里面的汤药撒了,看向旁边的何程,提高了嗓门命令:“何公公,还不搭把手?这药要是洒了,你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话音砸在地上许久,都没能等到何程反应,刘庆不由得有些恼怒,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他何程曾经是景安帝身边最信赖的大太监,但如今他刘庆才是得势的那个,何程竟然敢不接他的话茬,就不怕日后他给何程穿小鞋?
谢央盯着何程,能把何程策反站到他这边可不容易,这位何公公心里想什么没人清楚,但面上却是对景安帝忠心耿耿,哪怕景安帝如今躺在这如同活死人,他也伺候的半点不错规矩。
不敢深想,谢央起身,大步走向刘庆,一伸手夺了刘庆手里的碗,低声斥骂:“废物,孤亲自来。”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垂着头不言不语无声无息的何程终于动了,脚步往旁边一移,竟是站在了谢灵身前。
刘庆刚要斥骂出声,结果就听到屏风后头传来吱吱呀呀的响声,一转头,就看到床榻之上,居然有人坐了起来。
“诈……诈尸了……”刘庆震惊的看着穿着黄袍,瘦的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腰上的景安帝,配着昏暗的光线,莫名多了三分阴沉感。
谢央视线却没看向床的方向,看着谢俶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是入了局?
谢俶并没看他,反而转身,扶着一人出来,正是相传被景安帝气晕过去的太后,以及站在太后身边的,他的母后!
谢央阴沉着脸,脸色颓败,看向坐在床榻上还在咳嗽的景安帝,声音自嘲可笑,带着掩饰不住的绝望:“父皇还真是,好算计!”
事到如今,他要是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才叫蠢到家了。
景安帝根本没吃方时利的“仙丹”吧?从始至终都躺在这福安殿做那作壁上观的黄雀渔翁,把他这个太子当傻子似的耍。
“父皇,您真狠,将儿臣捧得高高的,再看着儿臣摔进这泥沼里。”谢央颓然的坐下来,似笑非笑。
景安帝好不容易才将这咳嗽止住,看着面前自己的嫡长子,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今日这个局面。
谢央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曾经亲手抱过还在襁褓之中的他,曾亲自给他哄睡,甚至还抱着他去围猎,待他长大了些,更是亲自教导他骑射四艺。
如今怎么就走上了父子相伐的局面?
“央儿,朕给过你机会,哪怕……咳咳,哪怕刚刚你有一丝迟疑,朕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你做的这些孽事。”
他对谢央到底还是不忍心的,谢央做的那些他心里不是没底,只是谢央是他真心培养出来的太子,这份情谊不是其他皇子能比,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没想到,他的不忍,倒是造就了谢央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