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撷玉气的心血上涌,冷眼瞧着面前这位已经不年轻的妇人。
邢绣芸出事,她明白康国公夫人身为一名母亲的感受,所以哪怕她诅咒自己断子绝孙,她也不曾真的动气,迁就她。
本以为这位夫人上门找她救邢绣芸是病急乱求医,一时慌了心神,可现在看来,人家可是精明的很,不是慌了心神,而是黑了心肝。
这位夫人既然知道谢央对她存的什么肮脏心思,明知道她现在已嫁人妇的情况下,却还是过来死缠烂打,求她去谢央面前求情。
一个活了大半辈子,膝下一儿一女都成了婚,能当祖母年纪的女人,怎么会猜不到她若是去了谢央跟前是什么下场?
哪怕如此,这位康国公夫人还是来了,甚至还厚颜无耻的叫骂下跪,软硬兼施,倚老卖老,逼着她去太子府。
玉娴脸色冷若寒霜,声音更如腊九寒天的寒潭:“康国公夫人,您若是再口出胡言,奴婢只能堵了您的嘴送出去,王妃懂礼,教养摆在那,不能对您做什么,可是奴婢是个出身低贱的,在奴婢心里,向来将王妃的名声看的比奴婢这条命重要。”
康国公夫人气的瞠目结舌的看向玉娴,先前玉淑要对她无礼时,就是玉娴拦着,她本以为宋撷玉这两个贴身丫鬟总算还有一个知礼数的,万万没想到,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看的出来,这个叫玉娴的丫头绝不是说说而已,这丫头是真为了宋撷玉的名声不要命,要是她再说对宋撷玉名声有损的话,这丫头真有胆子堵住自己的嘴。
疯子!真是疯子!
看康国公夫人不再说话,宋撷玉从鼻孔嗤笑一声,本以为康国公夫人真为了邢绣芸不畏生死,倒是她多想了,瞧,玉娴一句话不就把她吓住了?
可见,凶的怕横的,横的总是怕不要命的。
看明白后,宋撷玉为自己刚刚生出的怒气感到可笑,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坐在书桌后,宋撷玉脊背挺直,身姿秀雅,居高临下半阖着眼看向她,渐深的眸噙着一抹寒霜,嘴角的弧度冷冽:“夫人还请回吧,您就算在雍王府住下,大不了长乐便养您一辈子,雍王府也不缺这几个小钱,您奈何不了我的。”
她说完,面色漫不经心:“正如您说的,良心这东西,我早就喂了狗,您在我这,只能是白费口舌。”
康国公夫人还是不肯走,心里明白自己恐怕是将宋撷玉给得罪了个干净,但是自己女儿还在太子手里,有人给康国公府指了明路,只有宋撷玉才能救下绣芸。
她那夫君和儿子都是心狠的,直接将人打了出去,更别提来雍王府求人,她也是瞒着康国公府进的雍王府门。
她不明白,绣芸那么相信宋撷玉,宋撷玉怎么就狠得下心对绣芸不管不顾?她怨宋撷玉,更怨家里头的康国公和邢芝,绣芸是他们一手宠大的啊!怎么就能这么心狠?若是他们肯跟她一块上雍王府,宋撷玉有八成可能答应去太子府求情一事!
是,谢央对宋撷玉有所企图,但宋撷玉聪明,哪里就那么容易让谢央得手?宋撷玉顶多不过是被谢央占点便宜,名声受损,可绣芸丢的可是命!
宋撷玉冷眼瞧着康国公夫人眼里的怨恨,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不肯死心,既然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无用,便想用手段逼她就范。
这位康国公夫人的手段,她可是早就见过一二。
指尖轻捻袖角,宋撷玉面色越发讥诮,声音低沉魑魅:“夫人,我可不是阿离,也不会成为第二个邢离,没那么好拿捏。”
“您那些歪门心思,要用在我身上,最好三思,取悦太子救出绣芸妹妹的法子长乐学不会,但惹怒太子的本事,我认第一,可没人敢认第二。”
康国公夫人看着宋撷玉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宋撷玉这话的意思,无异于在明示她,若是她敢对宋撷玉耍手段,她就会将这手段十倍百倍的用在邢绣芸身上。
到底还是念在与邢绣芸的情分,宋撷玉提点了她一句:“夫人,正如长乐之前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绣芸妹妹自有淮阴王府和我大哥操心,您还是莫要好心办了坏事。”
看着康国公夫人被玉娴“请”出去,玉淑整个人被气的脸色涨红:“怪不得丑话要说在前头,有些人,好言相劝就是浪费口舌,非得口出恶言才能消停。”
宋撷玉走到孙嬷嬷等人面前,从康国公夫人闯进来到现在,孙嬷嬷和她身后这些小丫鬟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
“嬷嬷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们。”宋撷玉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将孙嬷嬷搀扶起来,自从上次惊吓过度,孙嬷嬷身子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的养着病,再跪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孙嬷嬷却不肯起,跪在地上,脸色难看:“王妃,规矩不可破,王爷不在,老奴没能看好雍王府,竟然让人随意闯进来,老奴愿意领罚。”
宋撷玉有些无奈,这孙嬷嬷又来了,又是规矩。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何必如此执拗?
原本以为这孙嬷嬷是用规矩这个词来为难她这个王妃,给她这个新主子立个威,可相处久了,才发现这孙嬷嬷对旁人讲规矩,自己更是看重规矩,不曾乱过分毫。
言行合一,配得上她。
孙嬷嬷不过是古板了些,不知变通,行事一板一眼,这才将惹人厌烦了些,其他倒是没什么坏心眼。
宋撷玉只觉得谢俶不在,这一府的琐事都要将她压的喘不过来气,越是心烦意乱越是有人在这时候给她找事。
扶了扶额,宋撷玉分出心神,压抑着几乎要炸裂的头痛感,想了个合适的处罚。
“念在初犯,那便罚三个月的月钱,以示效尤,时时自勉,若是再有下次,再从重处罚吧。”
看着孙嬷嬷一脸感激的起身,宋撷玉只觉得心累至极,还从没看见有人像孙嬷嬷一样,受了罚还高高兴兴感恩戴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