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您可算来了,王爷如今在宫里生死未卜,偏偏王妃半点不着急,连打探一二都不曾,老奴实在是敢怒不敢言。”
梅云手里端着茶盏,听着这孙嬷嬷在耳边抱怨哭诉了足足半个时辰,面上不耐一闪而逝。
宋撷玉一进门,就听到这孙嬷嬷在跟梅云告状,面上并无半分波动,顿了顿,便提了裙角进门。
“孙嬷嬷若是对我这个主子有意见,大可另寻别的好去处,我绝不拦你。”
宋撷玉的冷嗓从背后响起,孙嬷嬷身子便忽的僵了一下,讪讪的起身,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退了下去。
梅云将手里握了半个时辰之久的杯盏终于放下,看着宋撷玉的眼神宛如见活佛降世,浅笑着跟她调侃:“你若是再不来,我恐怕就得被孙嬷嬷给唠叨的耳朵起茧了。”
宋撷玉在她旁边坐下,也不与她说笑,开门见山:“梅姐姐这回过来,定不是来喝茶的吧?定是有消息想要说与我。”
梅云也不瞒她,收敛了面上神色,径直开口:“长乐,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服了丹药,昏迷不醒,那姓方的术士,也一同服用了此药,听说已经没了气息。”
宋撷玉端着茶杯的手忽的抖了一下,整个人怔怔看向梅云:“这消息是真是假?”
看她反应,梅云更是惊讶:“你……你不知道此事?”
宋撷玉握着青瓷茶杯的手微微泛白,声音越发的脆弱不堪:“雍王府闭门谢客已经数日,梅姐姐何以觉得长乐会知道此等密辛?”
梅云心里有些乱,垂了垂眼,语气有些茫然:“我以为,淮阴王府那边,总会上门透露一二,毕竟……”
她话只说了半截,剩下的隐于唇间,但个中意思,二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梅云不过想说,谢俶好歹也是淮阴王府的贵婿,如今于宫中遭难,淮阴王府就算不使力,置身事外,也该派人过来送个口信。
景安帝出事,虽然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连梅云都能知道些消息,更别提出了一位太后和贵妃的淮阴王府,不可能对景安帝出事一事一无所知。
宋撷玉心如乱麻,薄唇被她抿的发白:“梅姐姐,我并未骗你,我母族那边确实没人来过,如今这雍王府,已经不会有客再上门了。”
梅云深深的看了宋撷玉一眼,先前孙嬷嬷在她面前抱怨,梅云只觉得孙嬷嬷那婆子夸大其词。
可如今看宋撷玉这神态,梅云忽然有些看不懂,凑近她,声音也冷了三分:“长乐,你当真便缩在这雍王府?不管不顾?两耳不闻天下事?”
宋撷玉并不看梅云,手中的帕子被她紧紧攥着,表情冷淡:“三哥哥说,让我保全自身。”
梅云不敢置信看向她,仿佛是头一次认识宋撷玉,将心头怒火压了下去,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下来,试图跟她讲明白个中道理:“长乐,覆巢之下无完卵,雍王若是出事,雍王府就能安生?”
宋撷玉垂首,细长莫名的黑睫如同蝶翼,纤弱的颤了颤,半晌才开口:“三哥哥交代了,让我于这事上置身事外。”
她说完,又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喃喃念了一句:“三哥哥交代了的……”
梅云这回是真被气到了,端了旁边的茶杯一饮而尽,面上神色极为难看,她五官虽生的平常,可组合在一张脸上,便生出极艳极妖的妩媚来。
宋撷玉容貌也生的妍丽,但与梅云却截然不同,她的艳多了七分山中精怪的钟灵毓秀,灵的很,梅云的艳,却更像是惑人的妖,多了几分红尘的俗。
如今梅云冷了脸,那张艳丽逼人的脸便生出九分迫人的气势来,压的屋内气氛更是凝重起来,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
宋撷玉却是岿然不动,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事不关己的模样,梅云见自己好说歹说,宋撷玉就是不开窍,终究是红了眼。
“宋长乐?你果真如此薄情寡义?”
她这话,问的伤心欲绝,怒气却只剩三分,像是真对宋撷玉失望透顶。
看宋撷玉不说话,梅云语气忽然冷静下来,自顾自的开口:“我来这路上,听了不少传言,说你这个雍王妃要与雍王劳燕双飞,大路朝边,我还不信,我自认为看人还算准,你不会是旁人口中这样无情无义之人。”
梅云的话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样插在宋撷玉心口,说的她难受极了。
宋撷玉攥紧了手中帕子,死死的咬住了唇,垂着头,不露半分情绪:“梅姐姐,这事不是你我能掺和的,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话音才落,梅云却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猛的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半杯茶水泼向宋撷玉:“多管闲事?宋长乐,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闲事?她和谢俶是表亲,承了谢俶许多照顾,置身事外?她如何置身事外?
这一变故,没人预料到,玉娴玉淑白了脸,连忙就要伸手帮宋撷玉擦着茶水。
宋撷玉伸手,止了她们俩动作,顶着一身茶水抬头,与梅云对视。
梅云一双狐狸眼猩红,瞪着宋撷玉,眸中隐有痛色,咬紧了牙根:“宋长乐,人可不能没了良心。”
谢俶对她这个王妃,那可真是掏了心窝子的。
宋撷玉盯着她,终于开了腔:“梅姐姐,我说了,这是三哥哥交代我的。”
梅云想骂她,谢俶这般交代,不过是想保全她,她非但半分不念旧情,还拿这句话来堵她们这些外人的嘴?
只是不等她骂,就听宋撷玉又开了口:“梅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三哥哥会没事的。”
梅云愣住:“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你的意思……雍王还有后招?”
宋撷玉摇头,脸色苍白:“我不知道,但我信他,他这般交代了,我便信他。”
她抬头,直视梅云:“我不是薄情寡义,只是有些事,我们若是做了,只会添乱,你若是想让三哥哥平安回来,就如我一般,什么都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