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殿。
景安帝垂着手,看向一旁的谢俶:“太子府的事,你怎么看?”
谢俶垂了身子,眼神晦暗不明:“陛下知道的,臣弟一向不相信神神鬼鬼一说。”
景安帝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面色有些灰败,一双眼微眯,焦距涣散,语焉不详:“老三活的确实比朕通透。”
谢俶感受到头上沉重的视线,身子不由得绷紧了些,比皇帝活的还通透明白,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慧极必伤,人太聪明了,往往短命。
半晌无人开口,景安帝终于起身:“老三觉得,太子府的邪祟究竟是人为还是碰巧?”
景安帝这话问的古怪,谢俶垂眸沉思片刻,给了个折中的答案:“不论是人为还是碰巧,太子有真龙庇佑,皇室血脉,一点邪祟,自然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谢俶这话说的在理,一针见血,景安帝闭了闭目,面色和缓了些,沉沉吐气,呐呐开口:“老三,朕身下这把椅子坐久了,还真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凄凉。”
“当初,朕对淑妃和二皇子的处置,是不是真太仁慈了些?”
谢俶听的心惊,面沉如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景安帝这是疑心,太子府的邪祟是二皇子所为?二皇子已经和淑妃搬到了封地快半年,好端端的,景安帝怎么会突然疑心他插手了太子府的事?
想必与谢央脱不了干系,他倒是半点不留情面,非得跟谢安斗个你死我活,谢安都被他驱散到苦寒之地,晚年凄凉,他仍不愿意放过他。
“是真是假,不能妄言,还是去太子府看看,方知其中蹊跷。”谢俶斟酌着词句,这时候若是明着帮谢安说话,只怕以景安帝的疑心程度,八成可能会怀疑雍王府和谢安勾结。
局势动荡,朝不保夕的时候,当以自保为主。
景安帝睁开眼,语气淡淡,分不清其中情绪:“走吧,去一趟太子府,朕倒是要看看这太子府里的邪祟究竟从何而来。”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若是太子府都能沾上这些邪物,改日恐怕就要来皇宫惹是生非了吧?
太子府外,早早的搭起来个遮阳棚子,沈昭昭被宋如瑛搀扶着,站在府门外,扶着小腹,看上去颇为辛苦。
站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刘庆搀扶着谢央,慢悠悠的从府里出来。
打量了谢央几眼,看谢央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宽大,空荡荡的,瞧着竟是比之前见时瘦了好几圈。
宋如瑛扶着沈昭昭,自然也注意到了谢央的不同寻常之处,一时也是惊诧莫名,这才短短几日,怎么竟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对于沈昭昭和宋如瑛的视线,谢央无心追究,他每一步走的极慢,身子大半重量都卸在了刘庆身上。
这几日他还是头一次下床,身后的伤处虽然擦了药,但也没好这么快,走动起来异常煎熬。
站在了沈昭昭身旁,谢央看着白晃晃的日头,眼前有些黑,撑着刘庆的手力道更大了些。
“太子可是身子不适?”沈昭昭衣着隆重,难得的点了唇描了眉,低头颔首仍掩饰不住扑面的姝色。
她这一句话颇有几分沁凉镇心的效果,谢央定了定神,眼前的黑色一点点散开,重新恢复清明,推开刘庆的手,站姿随意,背脊挺直:“昭昭多虑,孤不过是处理公务,累着了。”
看谢央神色随意,眼下的乌黑明显,沈昭昭也不再多说,二人站在檐下,瞧着颇为相敬如宾夫唱妇随。
好一会儿,才听到车马声,谢俶一张冷面在日头下衬得越发面如傅粉,气度不凡。
谢俶到了,那身后的马车坐着的,必是景安帝无疑。
谢央和沈昭昭连忙掀袍子跪了下去,身后的丫鬟奴才们更是乌泱泱跪了一地。八壹中文網
马车停在府外,景安帝下来,打量了跪在地上的谢央和沈昭昭一眼,最终眸子停在了沈昭昭的小腹上。
她跪在地上,比平常妇人大了两倍的小腹因为这个姿势,腹尖几乎碰着了地面。
“太子妃孕育皇嗣有功,快起来吧,不必跪了。”
沈昭昭被景安帝亲自给扶起来,一时还真有些受宠若惊,起身后反应过来,连忙低着头一脸乖巧:“这是昭昭本分,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说完让了一条路,景安帝率先进了府,谢俶紧跟其后,沈昭昭和宋如瑛也连忙抬脚上前。
虽说景安帝这次算是微服私访,便装出行,但若是太子府有哪里没伺候好,最后景安帝怪罪的自然不会是谢央这个嫡长子,而是会觉得她这个长媳无能。
谢央被落在了最后,刘庆连忙上前扶住谢央,小声开口:“太子,要不奴才寻个由头,您就别去陛下那边陪着了?有太子妃在,陛下也不会怪罪您。”
沈昭昭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好歹也是左相府出来的,规矩言行从来是没有半点错的。
有沈昭昭在,太子就算不去,场面也不会太难看。
谢央撑着刘庆,缓了片刻,这才继续往景安帝的方向走,语气讥诮:“不去?这么好的机会,孤自然要给二弟送一份大礼,若是孤不到场,剩下的戏码要怎么唱?”
见劝不住,刘庆也不再多说,转身去吩咐了两句,随后快步跟上谢央。
到了正厅,景安帝已经坐在最上首,看谢央进来,方才沉声开口:“既然人已经到齐,便让那李术士进来,好好的看看这太子府究竟存了什么脏东西,找出来,也算是给淮阴王府一个交代。”
何程听了吩咐,低着头退了出去,谢央一个眼色,刘庆便也跟着往后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屋内。
沈昭昭揪着帕子,盯着地面一言不发,景安帝也闭了眼,显然没有闲聊的心思,屋里几人各怀心思等着那李术士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刘庆何程才和那术士过来,术士手里还抱着一个木盒,面色沉重。
才一进屋子,术士便跪了下去,将手里的木盒高举于头顶。
“陛下,果真在太子府发现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