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娴听的心口发闷,莫名的眼眶有些酸,脑子里一片荒芜,杂草丛生。
念旧一词,向来只有在生命弥留之际才会出现的频繁,王妃还这般年轻,怎么就如同垂暮老人一般?
不敢再听下去,玉娴略有些慌乱,手里的茶杯抖了抖,发出些许清脆的碰撞声,引得宋撷玉回头看向她。
她表情一僵,连忙将情绪收敛起来,换了个话题:“淮阴王府的离姨娘醒了,来传话的是离姨娘身边的丫鬟,还在下面侯着。”
宋撷玉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半晌才起身:“让她进来。”
玉娴得了令,连忙出去将人给带进来,那小丫鬟宋撷玉也见过,便是当日守在刑离身边,主动开口告知刑离病情的丫鬟。
跟那日一样,这丫鬟一进来便跪了下去,身子不住的抖着,连头都不敢抬。
宋撷玉视线是在她身上定了几瞬方才移开,心里浮现出一抹异样感,这丫鬟如此胆小,那日竟然敢主动跟她搭话……
“你家主子如何了?”宋撷玉拿了剪刀,修剪着花枝。
小丫鬟虽然胆子小,战战兢兢上不得排面的样子,但是说话还算清楚,条理清晰:“主子已经醒了,知道王妃去看过主子,便让奴婢给王妃传个话,说清楚当日始末。”
宋撷玉拿着剪刀的手一顿,随后轻点头,示意小丫鬟继续说下去。
刑离一向聪慧,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知道她去看过她,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让这个小丫鬟过来传话,也不必她再跑上一趟。
“那日,夫人和离姨娘二人去参加宴会,本是安静坐在席上,可突然来了个丫鬟传话,说是太子妃想单独见见夫人,二人说些体己话。”
小丫鬟越是说到后面,越是顺畅:“离姨娘不好跟过去,但多了个心眼,让奴婢偷偷跟过去看夫人去了哪里,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夫人回来,离姨娘这才带着奴婢过去。”
“只是才一过去,就看到夫人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离姨娘过去,想把夫人护住,只是还没靠近夫人,就被那些婆子拿了棍子打在腿上。”
宋撷玉越听眼里的戾气越足,本以为这事是沈昭昭搞鬼,但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如此的肆意妄为,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动粗。
“王妃小心!”眼看着那剪刀就要剪到宋撷玉的手,玉娴在旁边眼疾手快,连忙将宋撷玉的手抽出来。
宋撷玉回神,看玉娴的手背被剪刀划得鲜血淋漓,忍不住皱了眉,拿了手上的帕子给绑住:“快去上药!”
玉娴没耽搁,去了旁边的耳房上药,屋子里只剩下宋撷玉和那小丫鬟。
将带血的剪刀丢开,宋撷玉坐了下来,面色难看:“沈昭昭胆子倒是大,她是觉得淮阴王府无人?这般欺侮?”
小丫鬟从始至终低着头,等宋撷玉情绪稳定下来,方才继续开口:“离姨娘还让奴婢告知王妃,那日派人通传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另有其人,是有人借着太子妃的名义将夫人给叫了过去。”
宋撷玉听的一愣,但也转瞬明白过来,从刚刚开始,她便总觉得哪里不对,沈昭昭就算再没脑子,也不敢这么针对邢绣芸和刑离,就算不顾及淮阴王府,好歹也得顾及康国公府,这两位可都是康国公府出来的。
小丫鬟再度开口:“那日通传的,恐怕是浦俊成浦大人的表妹辛柔。”
想通其中关节,宋撷玉猛的一拍桌子,眉间的戾气压制不住:“沈昭昭倒是算计的精巧!”
要不是有沈昭昭的示意,辛柔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敢对淮阴王府的夫人和姨娘下手?她这是一早就给准备了后手,一旦出事,就将辛柔推出来当替罪羊!
“你家姨娘还有话没说完吧?”宋撷玉将情绪压制下来,让自己的语气更为心平气和。
“姨娘还说,让王妃稍安勿躁,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莫要打草惊蛇。”
小丫鬟将刑离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完,便侯在一旁不再开口。
刑离这番话振聋发聩,将宋撷玉心里头的火气给压制下来。
怪不得刑离一醒就要派人来给她传口信,恐怕就是猜到沈昭昭的后手,怕她中了沈昭昭的奸计。
若没有刑离这番话,她定会寻根究底,到时候辛柔背锅,沈昭昭继续逍遥法外,邢绣芸和刑离的仇报不了,这亏就真就只能白吃了!
“回去告诉你家姨娘,她的用意,我明白了。”
若不是刑离看出来沈昭昭的奸计,说出了沈昭昭想让她知道的真相,宋撷玉恐怕还真被她耍的团团转,朝她发难,到时候沈昭昭只需要不慌不忙的将辛柔推出来,便能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宋撷玉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一世,她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救下了武郦乐,与她化敌为友。
被打断了双腿,仍能如此冷静沉着的分析利弊,作为盟友,是为庆幸,若作为敌人,只会寝食难安。
看着小丫鬟离开,玉娴包扎好伤口,重新进了屋子:“王妃,这事,可要告知王爷?”
宋撷玉还没从刚刚的思绪里挣扎出来,瞳孔涣散,失了焦距。
好一会才有了反应,轻声开口:“王爷现下可在书房?”
玉娴点了点头:“按照往常惯例,王爷这时候应当在书房处理公务。”
宋撷玉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收紧,声音像是淬了冰:“自然要告诉王爷,沈昭昭给我布下这么一张天罗地网,我自然要好好回敬她。”
她现下是雍王妃,不论她想不想让雍王府置身事外,如今雍王府已然从这事里抽不开身。
玉娴没有多话,跟在宋撷玉身后去了书房。
杨瑾正在屋外侯着,远远的瞧见了宋撷玉过来,有些讶异,反应过后连忙过来,行了一礼:“王妃。”
宋撷玉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王爷可在里面?”
杨瑾迟疑了片刻,方才回她:“王爷在书房,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书房内传来谢俶的声音。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