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撷玉这话一出,屋子里静的针落可闻。
盯着面前一站一跪的两位,宋撷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笑,这事要真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些,实在让她不能信服。
但若真是有人算计,她和谢俶出府,本就是临时起意,知道的人不多,这背后算计的人能这么快做了个局,恐怕对雍王府了如指掌。
霍秀倒是表情不变,仍旧维持着一脸无辜模样,但那位李简可就没这份本事,如今正是九月,他头上的冷汗却没停过。
他们不说,宋撷玉也不急,谢俶更是定力十足。
好半晌,霍秀才咬了咬牙,面上闪过一抹决绝,又是一跪。
“雍王妃英明,今日这事,算是巧合,却也不算,但民女发誓,背后绝没有人指使!”
宋撷玉指腹在茶杯壁上缓缓摩挲着,咂摸了下她这话,雍王妃,嗤!倒是没再叫她谢夫人,这称呼变得,耐人寻味。
“继续。”没说信与不信,宋撷玉垂了眉眼,细长如白玉的手指衬着青花瓷茶盏,透着一股子惊心的美感。
话既然已经开了个头,霍秀也不再隐瞒,声音娇软,但说话极有条理。语气干脆冷硬:“今日这事,若是背后有人算计,也是我在谋划,李大哥是好人,他与此事无关,只是为了帮我才卷了进来。”
宋撷玉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再看向她时,眼里有些许讶异,她猜到了或许这个李简和她有关系,都是幕后之人派来的,没想到这个李简才是无辜之人。
“你怎么知道本王与王妃今日会到这茶楼?”谢俶冷凝了眉眼,轮廓冷硬,犹如刀削,看着她的视线不善。
这般算计,将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放眼整个大禹,他只能想到一人:景安帝。
若真是他这位皇兄所为,怎么可能会如此漏洞百出?甚至轻易的就将这一切都给说了出来?
霍秀扯了嘴角,笑的多了三分悲凉,抬眸:“这便是我说的巧合,今日这出戏,本不是为了雍王和雍王妃准备的,李大哥打听了,今日三皇子每月这日会来这茶楼听书,我们才做了这计策。”
谢俶算是彻底明白了,这还真是巧了,谢灵确实最近小半年都在这茶楼听书,原是因为半年前这茶楼来了一位说书先生,听说写的一手好话本,脾气也怪。只在固定日子才来说书。
谢灵向来随性恣意,跟这说书先生一见如故,一场不落,今日没来,是因为皇后前几日将他叫进了宫,一直就没放出来。
宋撷玉对这霍秀的话信了八分,若真是有人在算计,不可能巧合到这地步,只能是真让他和谢俶撞上了。
“既然这事与你无关,你可以走了,杵在这里也是碍事。”宋撷玉毫不客气开始赶人。
那李简并没有动,反而看向一旁的霍秀,等霍秀点头,方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雅间。
屋子里就只剩下宋撷玉谢俶和霍秀三人,气氛更冷清了些,宋撷玉精神已经有些不济,没工夫陪她绕弯子,径直开腔。
“霍姑娘做这么一场大戏究竟是求什么,不如直说?”
霍秀已经说了大半,也不在乎说完,如今宋撷玉和谢俶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她都得一试!
“王妃,求您和王爷为霍家申冤!”
谢俶盯着她那张脸看了半晌,总觉得莫名熟悉,想了许久,终于在脑子里想出来点什么。
“你是霍元严的女儿?”
听到这个名字,霍秀身子陡然绷直,眉间闪过一抹痛色:“正是家父。”
宋撷玉对这个名字并不熟,但看霍秀和谢俶的脸色,也知道这事恐怕不简单。
谢俶想起来这霍家身份,再看霍秀,面色复杂,眼神深邃,辨不出其中情绪:“霍家因为贪污,导致洪水淹了一个村子,要了一村子人的性命,被陛下下令抄家发配,你父亲母亲当晚便自尽,听说霍家有个独女,生死未卜,便是你?”
霍秀跪直了身子:“霍家被抄了家,女子都被沦为娼妓。”
她忽然一把拉下了自己左肩的衣裳,露出圆润莹白的肩臂,谢俶皱了皱眉,并未移开视线,在她肩膀与后背的交界处,看见了一处烧疤。
霍秀年纪并不大,双八年华,身子莹润有光,被保养的极好,像是一块白玉,只是在脖子左下方,被烫了一个极大的“奴”字,疤痕漆黑,血黑色,瞧着刺目。
给谢俶和宋撷玉看清楚了,霍秀才将衣裳重新拉了上去,语气发紧,半垂着眸,羽睫如同一只脆弱的蝶,不断轻颤,昭示着主人不安的情绪。
“父亲母亲并不是自杀,而是有人要杀人灭口,我爹爹一生清清白白,从来不曾有个任何不轨的心思,贪污的罪名,着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猛的一抬头,一双眼满是恨意,憋着眼泪,唇被咬出了血:“霍家是被算计着背了黑锅!若不是为了给霍家报仇,我早就随爹娘去了,也不至于……被烫了这么个印记,生不如死!”
这番话听完,宋撷玉眸光微闪,终于摘了帷帽,起身半蹲在她面前:“霍姑娘的事,着实令人同情,可这天底下人的冤屈不知几何,我们夫妻若每件事都管,只怕管不过来。”
霍秀盯着宋撷玉的眼,目光坚定,半晌突然笑了:“别人的事,王妃未必会管,但霍家的事,王妃定会仗义相助。”
宋撷玉盯着她,片刻才哦了一声,也笑了,好整以暇问她:“霍姑娘这话,还真有意思。”
霍秀移开视线,嘴角的笑半分未变:“听说,淮阴王府大公子的夫人和妾室从太子府出来便出了意外,夫人腹中七个月的男婴落了地。”
霍秀话音才落,宋撷玉脸色便变了,难看了几分,眼底多了三分戾气。
见她这模样,霍秀不仅不慌不忙,反而笑意更大:“王妃可知,害霍家家破人亡的,就是这大禹清风亮节的太子殿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王妃只需要给秀秀一个申冤的机会,无论霍家能不能沉冤得雪,我都会让太子殿下惹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