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谢安趁着众人不备抽出头上发簪,在簪柄处用力一按,发簪便从中间分开,弹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尖刀。
谢安握着刀,猛地朝谢央扑刺过去:“谢央!我便是做鬼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谢央不曾料到谢安会疯狂致此,竟然敢在景安帝面前公然行刺,毫无防备的被他刺伤了脖颈。
谢安还欲再刺,便被两旁侍卫眼疾手快的按倒在地。
谢安仍不死心,口中咒骂声不断。
景安帝龙颜大怒:“畜生!你杀父不成还要弑兄?当真是死不悔改!枉费朕与你母妃多年来对你的一番苦心!”
又对淑妃道:“淑妃!你看看他如今这幅模样!可否值得你为他求情?如此逆子,朕只当从未有过这个儿子!你也不必再为这畜生伤怀!”
景安帝每说一句,淑妃的心便跟着沉一分,当景安帝最后一句说完,淑妃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心知景安帝是真的动了杀心,不敢拿儿子的命来赌景安帝心软。
淑妃来不及细想,只想赶在在景安帝下旨赐死谢安前保住儿子。
慌乱中,她瞥见谢安身边掉落的匕首,火石电光间便有了抉择。
她挣扎着起身,捡了匕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挑断了儿子右脚的脚筋。
空旷的福安殿里回荡着谢安凄厉的喊声,震得谢俶耳膜生疼。
这便是生在皇家的悲哀,身边的人都是他的至亲骨肉,却也是他的天生死敌。
谢俶看着神色凝重的景安帝,忽然十分庆幸坐上皇位的不是自己。
一朝登基为帝,看似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可高处不胜寒,个中滋味只有当事者方能明了。
两个儿子接连受伤,景安帝虽是君王却也是父亲,终是心有不忍,传了太医来诊治,治罪的事倒是暂时被放在了一旁。
太医看殿中情形有异,心中打鼓,只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看诊。
约莫两刻钟,太医回禀道:“陛下,太子殿下只是皮外伤,臣已用药包扎过,这几日切莫沾水便无大碍,只是……”
太医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只是二皇子的伤情不容乐观。”
景安帝有些不耐烦,“快些说,究竟如何?”
太医战战兢兢道:“二皇子被利器挑断了脚筋,臣才疏学浅不能尽救,即便将来康复,恐怕,恐怕也会留下隐疾……”
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谢安神色呆滞的捂着伤腿,看不出也是悲是忧,淑妃却因太医的话松了口气。
淑妃心疼的看了儿子一眼,身为母亲,她比谁都怕自己的孩子收到伤害,但生死攸关,她也只能如此了。
淑妃跪求道:“陛下,如今安儿已是废人,这也是他罪有应得,请陛下看在臣妾多年尽心服侍的情分上,给臣妾母子一个恩典,降旨让臣妾随安儿前往北地封地,臣妾与安儿此后定会潜心静修,反思己过。”
谢安闯宫之事景安帝也不欲对外声张,因此才未将人交给大理寺,自己扣在福安殿亲审。
见谢安已经废了一条腿,再无缘皇位,为人父的爱子之心终于还是占了上峰,拂了拂衣袖道:“准!传朕旨意,即日起淑妃母子禁足洛神殿,待二皇子谢安伤愈即刻启程前往北地封地。”
淑妃抱着儿子连连谢恩。
景安帝捏捏眉心,疲惫道:“朕有些乏了,你们都跪安吧!”
顿了顿又道:“太子先留在宫中,朕晚些时候有话同你说。”
一场宫变以谢央与谢安兄弟一伤一残而仓促收场。
谢俶这个无辜的皇叔被两个不知死活的侄子拖累在皇宫中被囚了一整日,回到王府时已近亥时。
他在前院洗去一身晦气,换了常服往后院去。
月华流转洒下满院清辉,朦胧的夜色中,后院寝殿里烛火熹微,他的王妃没有睡,还在等他回家。
窗纸上随烛火摇曳的人影仿佛一个恬静的美梦,安慰了谢俶焦躁了一日的心。
谢俶的心软成一池春水,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对正要行礼通禀的侍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挑帘进去。
只见宋撷玉已经沐浴过,穿着水粉色的轻纱寝衣,正歪靠在软榻上提着本话本看的犹自得趣,身上半搭了条毯子,洁白如玉的莲足露在外头。
谢俶喉头滚动了一下,轻轻走过去,握住她露在外头的小脚,本是带了几分旖旎的心思,但触之所及太过寒凉,谢俶不由皱了皱眉,带着心疼和关切责备道:“脚这么冰,穿得这般单薄,又不盖好被子,仔细着凉了又要找我来诉苦!”
宋撷玉正看得兴起,并未发现谢俶回来,忽然脚上一热,吓得她差点惊呼出声。
她皱皱小鼻子,嗔怪的瞪了谢俶一眼,不满道:“王爷可是属猫的?走路都没一点声音的!”
谢俶宠溺的捏捏她鼻尖,答非所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宋撷玉忽然收敛了神色,将谢俶的脸捧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晌,搂住他脖颈道:“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谢俶明白她心中的不安,忍不住心疼的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轻轻捋了捋她脑后柔顺的长发,轻声安抚道:“无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宋撷玉依偎在谢俶温暖的怀抱里,低声问:“宫里的事如何了?谢安和谢央呢?”
谢俶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细滑的肩膀,将今日宫里的情形一一说给她听。
“……皇兄准了淑妃的请旨,谢安再不是太子的对手,如今最得意的应该是皇后母子了!不过……”
“不过什么?”宋撷玉抬起小脸,疑惑的看他。
谢俶轻叹口气,“皇兄多疑,怎么会尽信太子无辜,今日处置了淑妃和谢安,皇兄并未让太子离宫。”
谢俶顿了顿,接着道:“我猜皇兄应该是要与太子和皇后对峙椒房殿调换护卫之事。谢央自以为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宋撷玉更是一头雾水,在他胸口锤了一把,“少卖关子,快说!”
谢俶唇角微勾,“谢央为引诱谢安就范,不惜铤而走险将椒房殿守卫忽然全部换做自己的心腹,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看皇兄如何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