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山站在一旁,身形笔直,但也因此,便更加衬托的他身子单薄的不像样,如纸片一般,身上的衣服还是进宫前穿的那一身,沾了灰,皱巴巴的。
老夫人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移开视线,手里的拐杖不自觉的敲了两下地:“可有想到办法救鹤轩?”
“玉儿已经想到了法子,我们二人刚刚便是从监正府回来,”宋青山眼里涌出三分希冀:“鹤轩是个好孩子,定不会就折损在这次劫难中,母亲,您还是要保重身子,我一定会将鹤轩给带回来。”
她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看宋青山确实没有骗她的意思,老夫人脸色才渐渐地好起来。
心神陡然间松懈下来,老夫人的脸色也跟着灰败了下去,宋嬷嬷连忙进来,一边给老夫人顺气一边小声跟宋青山和宋撷玉开口:“王爷,您和郡主奔波几日了,还是先回去梳洗,老夫人今日担惊受怕了一整日,如今也该歇下了。”
等宋青山和宋撷玉从荣和堂出来,两人面上并没有多少轻松之色,反而看着越发的凝重。
“玉儿,你这法子,成功的几率有几成?”
宋撷玉心里其实也没底,这些神佛之说,向来难以掌控,但看着宋青山脸上因为心力交瘁而浮现的法令纹,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如今才三成,但若是能见到三哥哥,或许能提高至五成。”
“爹爹可知道三哥哥如今被关在哪?”
景安帝虽然如今年岁大了,显出几分昏庸之像出来,但还没到糊涂的地步,谢俶被幽禁的事隐秘进行,并没有掀起波浪,自然也不知道人被关在哪里。
宋青山四下看了一圈,见无人窥伺,这才开口:“应该是被关在冷宫,你若是想见他,恐怕得让你姑母出面运作,可若是让陛下知晓此事,恐怕你姑母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惹了陛下的厌弃。”
“爹爹不必担心,恐怕有人,比姑母更不想让陛下知道我见过三哥哥的事。”宋撷玉面上多了三分讽刺,眼里的讥诮更是不加掩饰,让她身上陡然间多了几分锋芒,气势摄人。
宋青山看她话里似藏有机锋,也没有多问,只交代她要万事小心,便帮她给宫里的敏贵妃递话。
隔日一早,玉娴从外面进来,看着坐在梳妆台前,已经穿了进宫的正服的宋撷玉,轻声开口:“小姐,敏贵妃派来接您进宫的小黄门正在外侯着。”
昨日递的话,今日敏贵妃便办妥了,如此神速,宋撷玉却半点不意外,某些人正躲在后面,预备着看一场大戏,怎么可能会让人阻她?
等到了敏贵妃那,李氏牵了她的手,眼里的忌惮和深思藏于眸底,面上是一贯的温柔似水:“玉儿,你可不要做傻事。”
她昨日收到宋青山的消息,若是想要进冷宫,皇后那边定是绕不过去的,才开始着手准备,可才到皇后宫里,刚起头,想好的几个托词都没用上,她便答应了。
这女人这回这么好说话,着实不能不让她生疑啊!
宋撷玉反手握住李氏的手,并没有多解释,巴掌大的小脸上眸子坚定冷静:“姑母,玉儿有数的。”
从敏贵妃这里出去,由秋音带着她们去关押谢俶的冷宫,远远的,秋音便看到冷宫门口站着人,不禁迟疑着停了下来。
“郡主,太子似乎在冷宫附近,为避免生事,咱们要不先避一避?”
宋撷玉顿了顿,没停,反而缓步走了过去,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冷意和讽刺:“不必,他等的就是我。”
谢央看到远处有人过来,嘴角便扬高了几分,眼里尽是野心和志在必得,刘庆察言观色的功夫到位,见状在谢央旁边凑了几句趣。
“恭喜太子,离得偿所愿之日不远了。”
刘庆低头作揖,语气里的讨好和喜意不加掩饰,谢央这才收敛了几分得意,细长的眸子像是蕴了一层薄薄的雾,冷嗤一声:“那就得看宋长乐识不识时务了。”
宋撷玉一步步走近,俨然一副将谢央当透明人看的架势,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
擦肩而过时,谢央带着笑音,慢腔慢调,意味深长开口:“玉儿妹妹,可不要忘了孤先前跟你说的话……如今只有孤,才能救大公子。”
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宋撷玉的背影,并不能看到她的脸,但谢央并不觉得此时宋撷玉面上能有多么出人意料的神色,顶不过就是一些怨恨,无奈,或者是妥协……毫无新意。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愈行愈远,宋撷玉这才回头,盯着谢央的眸中带了寒意,等玉娴提醒了一遍,这才提着裙角进了门,步子都快了许多。
这冷宫比她想的要更加荒凉,周围只有一棵枯树,连杂草都枯黄着,比别处少了些生机。
而谢俶,也比她想的要更加随遇而安,并没有如同宋青山一般颓唐下去,更没有如宋鹤轩一般遍体鳞伤。
哪怕身处在这样荒凉的地,谢俶坐在那儿,也没有半分落魄,一身的贵气跟这地格格不入,不折损半分气度。
就是瘦了。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谢俶转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宋撷玉,整个冷宫之中,也就只有他的小姑娘是鲜活亮眼的,她就站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让这冷宫突然暖上三分。
“长乐。”
来时宋撷玉好好的,进门时她也好好的,就连看到谢俶时,她也好好的,可就在他“长乐”二字出口,口吻跟平常一般无二时,宋撷玉突然就忍不住,眼泪珠子涌了出来。
她连忙低头,委屈的用袖子擦去眼里涌出的泪,在心里忍不住埋怨自己不争气。
明明来时,她想好的,绝不会当着谢俶面哭,多丧气啊,谢俶绝不会有事,她这般哭,跟哭丧似的,晦气的很!
只是想的再妥当,还是没憋住,功亏一篑,越哭越是气自己,越是生气,这眼泪就更止不住了,不一会儿整张面水淋淋的,像是水洗一般,一时拧巴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