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公,陛下还未起吗?”一屋子的人在福安殿等了大半个时辰,焦灼的很。
好不容易等到何程过来,沈显上前问了问。
何程一脸无奈,悄声与沈显开口:“陛下昨夜又噩梦连连,且一直被梦魇着醒不过来,三更时分太医才走,如今谁也不敢吵着陛下。”
洪维秦站在沈显后面听了个大概:“什么?竟是这么严重?若是再不解决陛下梦魇的毛病,臣实在是担忧啊!”
他这番话声情并茂,嗓门大的让一屋子人都给听全了,何程心里厌烦,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也就无从追责,将心里那股子不舒服给压了下去。
谢俶和宋鹤轩两人站在角落,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些疑虑。
见无人注意到他们,宋鹤轩小声开口:“陛下近来噩梦频繁,这次更是久久不能醒过来,我怎么觉着,不像是入了邪风,倒像是……”
他后面话犹豫着没有说出来,谢俶接了下去,面色凝重,低声开口:“像是中了毒。”
“何公公,那现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次过来的是景安帝点名,并不是早朝,来了十数位大臣,如今何程跟他们说景安帝还没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他们也站了快两个时辰,就算是年轻一辈都受不住,更别提这殿内站着的,大半都抱了孙辈。
何程也踌躇不定,迟迟不敢做决策,若是他让大臣们回了,可陛下醒了,要见人,他如何承受的起陛下的怒火?
可若是让大臣们等着,若是陛下迟迟不起,他一个太监,也安抚不住。
“雍王殿下,您一向最明白陛下的心思,依您看,这该如何是好?”何程看向谢俶,殷殷问他。
这烫手山芋转眼就落到谢俶手里,沈显站在一旁,目不斜视。
这屋子里,就他和谢俶的官职最大,如今何程问谢俶而不问他,沈显非但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还安心了几分。
景安帝睡得不好,脾气越发暴躁古怪,疑神疑鬼,这时候,谁出风头,惹了景安帝的眼,谁就得倒霉。
谢俶突然被满屋子的人看着,淡然一笑,垂眸:“何公公说笑了,论了解皇兄的心思,谁能比得上何公公您?”
看谢俶不接招,何程讪讪笑了笑,正准备施行拖字诀,旁边的洪维秦突然开口:“雍王虽然与陛下关系亲近,但到底年轻,沈相位高权重,吃过的盐比雍王吃过的米都多,这事,自然是得问沈相。”
沈显:“……”咬牙切齿中。
他发誓,回去就禁盐,他的饭菜里,一丁点盐都不许放!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何程同情的看着沈显,他虽然是站在沈相这一边的,有心想帮他,可奈何他身边有个猪队友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洪维秦跟沈显什么仇什么怨,这是上赶着要沈相出来背锅……
偏偏洪维秦还半点不自知,洋洋得意的看着沈显请功,全然不知道沈相现在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宋鹤轩在旁边看热闹看的起劲,当下只做不知,在旁边煽风点火:“洪大人说的有道理,沈相您德高望重,也是陛下最信任的,这事,还是您来拿主意才好。”
他这么一带头,旁边一个个站的腿软的大臣们也开始附和,一群人话赶话硬是把沈显给架了上去。
何程在一旁,也只好附和:“沈相,是走是留,就劳烦您给个准话吧。”
沈显身子僵住,他要是说走,陛下要是醒来了,恐怕会误以为他越俎代庖,因为自己女儿成了太子妃,所以想要取而代之。
可若是说留,身后这些站了太久苦不堪言的老臣,恐怕也得对他有意见,甚至暗地里编排他。
他这才算是进退两难。
幸好,没让沈显为难太久,旁边跑过来一个小太监:“何公公,陛下醒了,皇后娘娘正找您呢,您快过去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何程急急忙忙的往后宫走。
洪维秦站在沈显身边,还试图请功:“沈相,这何程现在仗着陛下宠信,越发不将您放在眼里了,想法设法巴结那谢俶,也不看谢俶理不理他……”
“闭嘴!”沈显终于忍无可忍,这洪维秦还想踩何公公在自己面前卖好?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脑子,何公公是陛下的心腹,他一个国子监祭酒,哪来的底气在这里跳梁小丑一般挑拨?
洪维秦莫名被凶,心里一下又不解又委屈,可看沈相这模样像是真生气了,这才乖乖闭紧了嘴。
又等了半个时辰,景安帝终于出来,哪怕远远的,也能看到他面色灰白,印堂发青,竟是透出几分死气。
“各位。”景安帝坐上龙椅,扫视了一圈,等看到恭敬站在一旁的谢俶时,眼神变了变,但终究是没发作,移开了视线,咳嗽了两声。
“安儿带回来的那金色虫草和羊脂玉,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吧?”
宋鹤轩心里浮起些不安,但还是忍了下来。
稍顷,上面再次传来景安帝中气不足的声音。
“朕如今感觉身子越发不适,阳监正还未回来,故想让太子监国,朕去行宫修养身子。”
景安帝如今被这噩梦给折磨的实在是痛苦不堪,而那日洪维秦所说的,又时常盘踞在他心口,让他不得心安。
沈显低头,嘴角的弧度渐渐加深。
只要太子监国,看景安帝这模样,也活不长了,昭昭坐上皇后的日子,恐怕不远了。
正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突然有人站了出来,高声喊道。
“臣,请陛下三思。”
沈显偏头,一双眼恶狠狠的看过去,见站出来的,居然是宋鹤轩!
果然,又是淮阴王府的人跑出来坏事!这一府的人从上到下,就是存心跟太子作对!
景安帝坐在上首,没发话,只看着跪在下面的宋鹤轩,看的人心里发慌。
谢俶在一旁已经预料到不好,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宋鹤轩会站出来,没来得及拉住宋鹤轩,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