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宁知道的并不算太晚,就在宋撷玉知道这事的两日后,还是杨瑾来传的话。
“郡主,雍王殿下让您去劝着点司夫人,这时候情况不明,她怀着孩子,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宋撷玉过去时,谢俶一身黑色披风,内里一身惨绿罗衣,裙边绣着黑色雅致竹纹,正站在院里。
跟谢俶对视一眼,来不及说话,宋撷玉这才提了裙角匆匆进了屋。
顾安宁坐在火炉旁,面色莹白如玉,环抱膝盖,神色看上去可怜极了,武郦乐正坐在她旁边,看她的眼神带了些怜悯隐忧。
“安宁。”匆匆解开披风,顾安宁半蹲到她面前。
看到宋撷玉,顾安宁面上才有了几分人色,一把拉住宋撷玉的手,语气急促:“长乐,我要回去,将军还在府里!”
看她这幅模样,宋撷玉一时也是唏嘘不已,看了一眼外面的谢俶,这才开口:“安宁,就算雍王殿下让你回去,你也进不去司府。”
顾安宁仰着一张玉白色的小脸,本就大的眼因为完全睁开,越发大的出奇,眼眶周围的皮肉被牵扯到了极致,暴露出大半的平日被眼皮盖住的眼白。
“为什么?”
宋撷玉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如实跟她说了出来:“这可是疫病,如今司府已经被兵部派了人过来围住了,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更是别想出来,就算是一只鸟飞进去,若是不出来还好,一旦出来,将会被立即击毙,更别提是人了。”
“安宁,你进不去的。”
顾安宁垂首,眸色有些凄惶:“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宋撷玉抱了抱她,这时候,言语的安慰是最为无力乏陈的,可在此时此刻,她能做到,也只有用三两句言语试图让她有所宽慰。
“会好的,如今司将军还没能传出消息,但是没关系,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顾安宁被宋撷玉抱着,身子才渐渐回暖,将脸埋在宋撷玉怀里,声音嘶哑哽咽,终于崩溃。
等把顾安宁哄睡,武郦乐才跟着宋撷玉出来,到了门口,两人面上都有些戚戚然。
“郡主,司夫人的身子很差,若是司将军真出了什么事,恐怕……”剩下的话武郦乐咽了回去,但是意思不言而喻。
自顾安宁有了身孕之后,情绪一直大起大落,这胎象就一直没稳过,若是再经受一次情绪的大恸,这孩子保不住。
跟武郦乐说完话,宋撷玉才走到谢俶面前,难得有些灰头耷脑:“三哥哥,连你也不能得到半点关于司将军的消息吗?”
谢俶看着面前宋撷玉毛茸茸的小脑袋,语气都有些打蔫,眉头隐有几分忧色,但又很快压了下去:“疫病是皇兄最忌讳的,没人能触这块逆鳞,若是染了疫病的是小官小吏,恐怕这会儿已经悄无声息的被灭了门。”
“现如今只是让兵部的人把司府围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这还得益于司将军如今掌管玄甲军,谢韵然更是皇室子嗣。”
谢韵然可以是染病死的,也可以是被别人害得,但是唯独不能死在景安帝手里,免得安王拿着这个借口鼓动人心,借机生事。
福安殿。
景安帝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案桌后,他最近被噩梦和病痛折磨的难受,宽大的龙袍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不像是人穿着龙袍,反而像是龙袍被架在一个人形骨架上。
何程在一旁为自己脑子里的画面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深想下去,整个大殿气氛压抑又死气沉沉,阴森滞涩。
“陛下,奴才唤人进来再多点几盏灯吧?”
如今外面已经敲了三更,已然是半夜了,若是平日,何程恐怕早就舒舒服服在床上呼呼大睡,可是近些日子,景安帝失眠越发严重,今日更是稀奇,独自一人在这殿内坐了好几个时辰,脸色阴沉,连他这个贴身伺候几十年的都不敢出声过问。
“司晋宇府上如何了?”景安帝并没有答何程的话,只是另外起了个话题,眼睛依旧紧闭着,殿内烛火黯淡,他的面色在这昏暗的光中也显得多了几分晦涩。
“太医进去瞧了,康平郡主……已经被确诊是染了疫病,司将军倒是看着没什么事。”何程小心翼翼的开口,景安帝不应,他自然不敢自作主张让人进来添烛火,放在袖笼里的手悄悄的搓了搓,让自己能够好受一些。
下次来这福安殿当值,可得记得穿的厚实一点,否则若是陛下再这么呆到三更半夜,他这个贴身伺候的,恐怕连回去添衣的机会都没有,他岁数也在这儿了,经年累月的,可受不住。
听到确诊了是疫病,景安帝终于睁开了眼,里面尽是红血丝,满眼的猩红色,在这阴暗的福安殿里极其的突兀,叫人看着发怵。
“康平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了疫病?由头可查出来了?跟淮阴王府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往外扩散?”
金章回京的事他是知道的,也知道淮阴王府那个庶女染了病,他虽然忌讳,但是碍于宋青山和宋老夫人,也由于太医说金章身体并没有问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看来,他当时就应该把金章拦在城外,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些污糟事!是他太大意了!
何程顿了顿,这才恭恭敬敬回禀:“陛下,康平郡主病情发现的早,目前只在司家活动,不曾外出,更谈不上扩散,不过康平郡主染上疫病,还跟淮阴王府真脱不了关系。”
景安帝身子前倾,眼睛微凸,眼里的急切几乎要从眸子里跑出来,低吼着:“金章真把疫病带来了京?淮阴王府有人也染了疫病知情不报?”
若真是如此,淮阴王府其心可诛!他一定要治淮阴王府的重罪!就算冒着被讨伐的风险也要砍了宋青山的头!
景安帝手都在发抖,前些日子他才见过宋青山,会不会也被传染了?他还没活够!他不想死!他要好好的活着!
这淮阴王府,简直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