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如此好月色,有谁愿意呆在家中?
人们几乎是倾巢而出,在各个大小灯会上游玩。而在众多的灯会里,杏花灯会虽然不起眼,并且足够特别,因为他还兼做一个美食节。冲着美食这两个字,也有许多游人愿意来看看。
等到月至中天的时候,整条杏花巷,几乎全是人。
这一点连月牙儿都没想到,她连忙叫许多人去维持秩序,避免有什么踩踏事件发生。
她忙得焦头烂额,吴勉也不打扰她,拿着一盏荷花灯默默跟在她身后。
等到二更时分,杏花巷才渐渐冷清下来。
月牙儿打着哈欠,原本想去睡觉,可我吴勉却提醒她。
“你还没有拜月呢。”他说。
这个风俗其实月牙儿不清楚,但吴勉既然提醒她了,她也自然不会不听。
有句古语说:八月十五月儿圆,西瓜月饼供神前。
既然是拜月,自然得有祭品。
月饼是现成的,但月牙儿并没有做传统的烤月饼,只能用冰皮月饼凑个数。这时候的拜月风俗,讲究女拜月,男不拜。月牙儿打着哈欠,换一身衣裳,才走到小花园里。
伍嫂和六斤,已经把拜月的祭品香烛准备好了,摆了一张大香案,正设在在庭间。
那香案上,放着月饼西瓜枣子柿子等各色食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西瓜。从井里拉上来的西瓜,每一粒瓜子都是凉的,在这样微微有些热的夏夜,吃下去极为畅快。不过拜月的西瓜,不能像往常一般直接吃。而是要切开,把里面红色的西瓜瓤雕琢成莲花的模样。
在切西瓜的时候,月牙儿已经吃了小半个。
就是这样,她还意犹未尽。拜完月后,索性将剩下的西瓜榨出汁来,配上牛奶,用冰镇了一下子,一口气喝尽,神清气爽。
这时她倒不瞌睡了。
既然睡不着,那索性就去放河灯吧。
月牙儿拉着吴勉,走到小河边。
将一截短短的红烛,放在莲花灯里。轻柔的,搁在水面之上。夏夜的风将河水吹起涟漪,那一点星光似的莲花灯,也随之远去。
天公作美,今天晚上这样的好天气,一共持续了整整三日。
中秋的风俗,本就是亲朋好友汇聚一堂,再加上又难得的假期。人们趁着晴朗天气,在城里到处凑热闹。杏花巷的位置并不偏僻,再加上灯会和美食作为噱头,很是受欢迎。
来到此间游览的,不仅仅是当地人,连附近的村庄小城,也有人在此品尝美食。
而在众多珍馐佳肴之中,最受欢迎的竟然是杏花馆推出的那一款冰皮玉兔月饼。月饼,本就是中秋的绝配。
这时候的月饼,讲究的是要像满月一样,又大又圆才好。
在金陵城,大大小小有许多作坊,专门赶在中秋之前做月饼。便宜些的,就是光秃秃一个圆圆的小月饼;而讲究一些的,则是一个比手掌还要大的月饼,上面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样或图案。
相比之下,杏花馆出品的这一款冰皮月饼,可谓与众不同。
首先是颜色不同,冰皮月饼是白色的,一看就柔柔嫩嫩,区别于其他烤制月饼的焦黄色;其次是形状不同,月饼原来可以不是圆的。除开先前当做礼品发放的玉兔月饼之外,杏花馆备的货里,既有圆心的月饼,也有方形的冰皮月饼。表面的花纹也并不是传统的并蒂花,或吉祥如意,反而是一些小动物的模样。
而最令人觉得特别的,是冰皮月饼的馅心。传统月饼的馅心,不是豆沙,就是五仁。而杏花馆卖的最好的一味冰皮月饼,却是双蛋黄莲蓉馅。新鲜采摘下来的莲子,洗净之后捣成泥,和可以流沙的咸蛋黄配在一起。糖的用量,是很谨慎的,多一份则腻,少一份则淡。
这样小小巧巧的一个冰皮月饼吃下去,莲蓉通透,蛋黄鲜香,就是吃相最讲究的闺秀,也可以毫无负担的吃下两个。
又好吃又好看,还好玩。这样的月饼,谁人不喜欢。
寻常商家卖的月饼,一过中秋,就非要打折出售才行。可杏花馆的冰皮月饼,却在中秋之后,火遍了全城。
几乎每日都有人排着长队来买。
络绎不绝的顾客,虽然带来了很多银子,但有的时候也令人头痛。因为月牙儿实在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安排去做月饼。
她只能向于云雾求助,问一问哪里有专门做月饼的小作坊?
还真给她问着了一个。
有个姓许的卖月饼的小作坊,有意转手。地方离杏花巷虽然有些远,隔了三条街。但小作坊门前的河,却和杏花巷这条小河是相通的。
月牙儿去实地考察之后,立刻拍板,将这小作坊买了下来。
原本作坊里做工的人还担心自己的活路,他们做了大半辈子月饼了,除了这门手艺,其他的也不会什么。
正在他们担忧的时候,传来消息,说杏花馆的萧老板接手了这个小作坊。做事的人自然是不胜欣喜。
在月牙儿接手了这小作坊之后,同每一位职工签订了契书。第二日,这个小作坊就改姓了“萧”,全力生产冰皮月饼和其他的小点心。
买下这些小作坊之后,月牙儿可谓是如虎添翼,终于可以腾开手去做其他的事。而原本杏花馆的老员工,也终于可以轮换着休假。
只要上足五日的班,杏花馆的员工就可以休两天的假。在这个时候,可谓是一件新鲜事。知道就连朝堂上的官员们,也没有休这么多假的。除开特定的节日和一旬一日的旬休之外,官老爷们可是要天天上班的。
除开足够的休假之外,月牙儿不仅提供三餐,还给几位老员工们做了股份分红。
鲁大妞回家的时候,一些街坊就偷偷跑过来问。
“听说你萧老板还给你们分红。有这事吗?”
“当然有。”鲁大妞趾高气扬的说:“光是这一个月,我就拿了三两银子呢。”
这么多?
在众人的羡慕眼光里,鲁大妞得意洋洋:“我们家老板还说了,她以后给我开店,让我当老板。”
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个消息一传开,不知有多少人想到杏花馆做事。他们好些人托着杏花馆的老员工来说情,说的月牙儿都烦了。不得已,月牙儿只好专门指派一个人管人事。
让谁来管人事呢?月牙儿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让伍嫂来管。自从伍嫂来了杏花馆,月牙儿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伍嫂有了年纪,为人又端正,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打理杂事,都井井有条。就连一开始在杏花馆临时做事的街坊,也愿意听伍嫂的话,任她安排。
这样的人才,着实可以让她来管人事。这天闭店后,月牙儿喊住伍嫂,同她说了这件事。
伍嫂听她说完,微微有些惊讶。
“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呀。”
“谁要是生下来,就会做事的呢?”月牙鼓励她说:“这些天你是怎么做事的,我都看在眼里。你一定行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我怕误了姑娘您的事。”
伍嫂脸上很有些自豪的神气,但未免又有些担忧,毕竟她以前能管的人,至多不过是她的丈夫和女儿。
“怕什么?”月牙儿说:“你不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话说到这份上,伍嫂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想了想,答应下来。
“这么着,我先管着试试看。如果哪里做的不好,姑娘再另外寻人。”
月牙儿笑道:“这是什么话,有伍嫂坐镇,我的心都安定不少。你只管放开手去做,有什么事为难的,和我说一声便是。”
“还有一事,”月牙儿从袖子里拿出两份契书,是当时伍嫂和六斤签的身契:“你在我这里,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我心里从来都是把你作长辈。这两张身契,我一早就想还给你们。但那时候你老家的事还没定,我这杏花馆也是新搭的台子,怕生出变故。”
她将契书往伍嫂手里塞:“现在好了,我们杏花馆也算小有名气,就是你老家闹过来,我也能和他们对峙。这份契书还是你自己收着罢。”
伍嫂拿回身契,说话声都有些哽咽:“姑娘待我们,是真好。我必定好好给姑娘做事。”
这件事便这样定了。
杏花馆招人,最重要的是要招一位既有经验,人品又好的账房先生。这样的人很难找,因为要求颇高。
自从在用人的问题上吃了一回亏,月牙儿现在可以说是宁缺勿滥。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要慢慢的找。她几乎将身边熟悉的人问了个遍。却没想到,最后招到的账房先生,是自己上门来自荐的。
这一位账房先生姓余,是第一次来杏花馆用餐的客人。他应当不是本地人,因为说话的口音略微有些不同。身材消瘦,穿着一袭旧衣,看着不是很好相处的模样。
可他的算盘的确打得好。算珠上下一拨动,就算是很繁杂的数目,他也能算得又快又准。
只是他拨动算盘的时候,月牙儿瞧见他的右手上少了一个手指。
月牙儿在问过他的籍贯姓名经历之后,有些犹豫。因为余宏毕竟是个生人,又莫名其妙缺了一个手指。
鲁大妞见了,也偷偷的和她说:“这个人长得这么凶神恶煞,莫不是逃犯吧?”
以防万一,月牙儿特地托人向衙门问了问,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那边传话来说。人可以用,但他的背景有些复杂。
这余宏原本是在辽东军里混过,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粮草员。他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官衔,也不是军户。后来他所跟随的那位将军死了,他也在战场上受了伤,便来到了金陵,租了一间小屋住下。在这里也呆了四五年吧,没犯过什么事。
唐可镂听说了这件事,特意跑过来和月牙儿说:“这个人我知道,他的人品是没话说的,也很有才气。我当初有想过他,但担心他不愿意,就没和你说。”
有熟人作保。月牙儿最终决定让余宏试一试。定了三个月的试用期,期间薪水照付。
余宏上班的第一日,月牙儿叫他直接去楼外楼。说是有要事,要和外人谈,让他带着算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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